母子俩这么一问一答,像大街上的主妇议论青菜萝卜一样自然。
称封成的母亲为生母好像她已经去世一样,或者是因为封海东新找了一个女人,封成有了继母,其实封成的生母还健在,封海东也没敢遗弃他的结发妻子,封海东夫妇恩爱如常,这只是封成的特定的“话语”。封成说,母亲一词不够准确,继母、养母、后母、义母、生母、教母都是母亲的范畴,还有,祖国啊母亲,也是母亲。有了这个判断旬,我们连他妈的都不敢随便喊了。叫妈也不好,有干妈,有奶妈,还有人叫丈母娘也叫妈。是哪个妈?不好不好,还是生母准确。
封成这么称呼母亲,弄得很多的人以为他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都以一种同情的心理对待他,特别是一些女性,更是自觉不自觉地在封成的面前显示母性的温馨和大度。大学四年,封成是在一个充满母爱的在家庭中度过的。有一次他母亲到树城来参加会演,到学校来看封成,很多女生都莫名其妙地认为封成和他的“继母”亲切得不正常。
毕业分配时,他到辅导员苏燕的宿舍里陈说自己不愿回文化古城的理由时,快开成了家庭诉苦大会,他左一个“生母”,右一个“老封”,让苏燕不知所措,而那一天苏燕的母亲正好在场,不禁泪水纵横,也就有了后来和苏燕的姻缘。更重要的是他不像其他艺术盲流在这个城市非法居住,他有了一张由这个城市公安局签订的居民身份证。他那张名片上的阿拉拍数字使他在这个城市具有了某种合法性。
封成穿着那条苏燕送给他的牛仔裤出门了。不知道为什么封成近来老是爱穿这条牛仔裤,应该说苏燕在他的生活中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他俩结婚不到半年就离婚了。他们在分手的时候,各自讨回送给对方的礼物,连一块钥匙圈也不放过,准确地说,是苏燕向封成讨回礼物,他们结婚那么匆忙,封成又是刚刚参加工作。哪有钱买礼物送给苏燕呢。再说,按照封成处世的原则,他是不大送东西给别人的。当初苏燕曾责怪封成,苏燕的母亲说那是因为生母去世太早的缘故。等后来苏燕发现封成的种种不是之后,对当初的这个“微疵”就更加在意,仿佛要讨回失去的贞操一样拼命讨回那些物件,讨回以后当着封成的面毁掉,那夭苏燕将封成的衣服几乎全部用剪刀剪碎。不知什么原因,这条FU牌的牛仔裤却成了漏网之鱼。
封成沿着郊区一条名叫中堡河路的简易公路向市中心走去,中堡河在黄昏的昏黄中泛着浑浊的余晖,空气里飘来一股难闻的尿骚味,氨气水似的熏人。有人挑着粪桶走过,封成想难怪这么臭的,原来是这个人在挑粪呢。可走近一看,那个人的粪桶里装的是刚从城区买回来的菜蔬。封成实在不明白,他周围的邻居们为什么不自己种菜,闲着那些空土地盖房子出租,或者装模作样地种些花草。然而每天到城区去挑菜蔬回家。 又一股臭气扑鼻而来,封成已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它的来源,这股不雅的气息来自他脚边的中堡河。中堡河上漂浮着破碎的菜叶和动物的尸体,它们在尚未蜕尽夏季燠热的中堡河成了该市市政建设一大难题,因为在本世纪初曾有几个遗老文人以《桨声灯影里的中堡河》为题,写过几首颇有影响的诗,是树城的文化遗产之一,时常有一些书呆子要一览中堡河的风采,害得树城历届市政府官员对中堡河都感到头疼,以至于有一句顺口溜广为流行,“当官长,中堡河年年忙,当官短,中堡河没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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