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消灭他们。”
敌军阵地上的军士像一些蜡制的假人一样站在那里,这边的人马还未到,那边已像秋日的麦子一样纷纷倒下一片。沈倚虹的父亲从马上下来,他有些看呆了。
“大帅,”一位神色不安的谋士来到他的面前,用手指了指王猛的背影,“这个人……不会是妖怪吧?”
“住嘴!”沈倚虹的父亲低声呵斥道。“瞧你吓得这个样子,真给我丢脸。好好看着,看看人家是怎么打的。”
谋士满脸委屈地退到一边,偷眼向对面张望。“奇人哪,我朝的江山无恙了。”沈倚虹的父亲兴奋地说着,来到王猛身边。王猛的一只手从衣服里伸出来,手指间拈着一撮黑色的汗泥,他放到眼前看了一下,又放到鼻子下嗅了一下,立即扔掉了。王猛拍干净双手,转身对沈倚虹的父亲说道:
“大帅,可以开饭了。”
……那些日子里,上至最高统帅,下至打柴烧火的士卒。几乎人人都被一种不可名状的光芒烘托着,笼罩着,如同置身于一个水土不服的梦里,茫山上空微微发红的天色映昏了他们的头脑。
王猛利用一场微雨,使棘手的战局发生了本末倒置的变化。
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
在短暂而貌似松弛的战争间隙里,敌对双方的阵营里都有一位老谋深算、呼风唤雨的占星学家被及时地派上了用场。沈倚虹父亲手下的那位占星学家是第一个观察到天气变化的人,他那敏锐的能够洞察一切的目光曾使很多的人感到心悸。
一天早上,茫山上空的那种突如其来的颜色使多年来惯于黎明即起的占星学家感到无比惊愕,他是在走出帐篷、呼吸了几口早晨清新的空气以后,才猛然看到那种现象的。过后,他忘记了对面的敌营以及营地里那些大呼小叫的像见了鬼一样的士兵。太不可思议了,眼前的景象也使他在突然之间忘记了数十年如一日地在晨光中缓缓漫步的日常习惯。他感到不安,开始在原地团团打转。
“我的天,那是什么——”
在这个秋天的早晨,这位一生与天谋事、晨思暮想的占星学家,突然发现自己积累多年的经验与智慧正在失灵,一切的常识与计谋似乎都不管用了,眼前的情形让人难以阐述,无法回旋与接受。他短暂而不安地注视了一下早晨的天空之后,立即拖着年老的身躯,跌跌撞撞地向隐蔽在一片树丛里的中军大帐跑去……
微微发红的天空悬在头上,像是被人用如椽的朱笔精心地描过,是少女的红晕?历代相袭的胭脂?……营地里略带潮湿的晨风吹乱了占星学家雪白而飘逸的须髯。在一个阵脚里,他看到两名执勤的岗哨正在拼命争夺一件什么东西,像是一件什么宝物。占星学家在奔跑的过程中匆匆瞥了一眼,看清楚原来是一根尚未煮熟的带肉的牛骨头。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些该死的士卒,按照他以往的性情,发觉这种不良现象后,他会毫不含糊地给这两个家伙以应有的惩处。但眼下,这种小人式的、见利忘义的小打小闹显然已使他无暇顾及,他要急于把自己刚刚观察到的那种令人不安的异常现象尽快向指挥这场战争的最高统帅及诸位谋士陈述清楚。(P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