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奋斗是大学中文系毕业，当然不会犯这些文字会议上的错误，他犯的错误不是霍胜需要叉叉的地方，恰恰是霍胜不需要叉叉的部分，霍胜穿的是迷彩服而史奋斗穿的是正装，而且是藏不住掩不了的颜色，一看就像个枪靶子……老奎著的《恐惧》讲述中国那个场域的深层状态，当代那个群体的真实心理。

老奎著的《恐惧》是中国这个时代某个领域的一个真切鲜活的缩影。不但好看，还令人深思。因为真实地记录了社会生态，其历史价值不可小觑。

正文

史努力长了一个桔梗脑袋，是一个让人见了都想唾他两口、踹他两脚、扇他两巴掌的不招人待见的人。张树枝嫁给他的时候，没有让媒人打开箱子验货就马上答应了，她只嘹了一眼箱子上的两个字“工人”，便胸前颠着两个肥乳进门了，打开箱子一看，惊讶地说，倒挺省布料。张树枝的身材整整是史努力的两倍，她对他最有震慑力的一句话是，我一屁股就坐死你了。就是他们的儿子和闺女在学校受了气，老师也是这样训唬那些捣蛋鬼，你们也不瞧瞧他(她)娘的大屁股，不怕一屁股坐扁你们啊?张树枝的屁股是很有脸面的，许多人跟史努力开玩笑说，你再努力也赶不上你老婆的屁股脸面大。史努力在那次发高烧之前不叫努力，叫大狗，发烧之后他爹看他这个大狗老是长不大，就总喊他努力、努力，当着别人也这么喊，本来是句鼓励的话，时间长了，努力就成了大狗的名字。名字就是一种诅咒，史努力努力了多半辈子，最终还是把自己诅咒成了张树枝的奴隶。

张树枝个子高，肥乳和大屁股放她身上倒不显得沉重和累赘，反而更显得有女人味儿，再加上皮肤天生的白皙，所以人们叫她“大洋马”。大洋马的胃口好，什么话也能咽下去，也能吐出来，她就是一个娱乐中心，无非让那些不要脸的男人们占点儿嘴头上的便宜呗，可她一句话也就找回来了——当娘的不跟你们计较。碰上动手动脚的，大洋马便即刻成了一匹烈马，她的身上不能摸，一摸就是一道或一片红疙瘩，还奇痒难受，所以你动她她便摸着什么就拿什么打你。这群不要脸的男人中，有一个人是默默无闻地不要脸，别人挑逗大洋马时，他只看不说话，人似的，显得很文雅，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他有一天就从身后把大洋马拦腰抱住了，而且还骑到了大洋马身上。这个人就是县农机厂厂长贺虚前。奇怪的是，尽管贺虚前把大洋马骑出了满身红疙瘩，七天后才落下，可大洋马身上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症状。后来张树枝听别人说，那是胎毒，只有通身活血后才能治好。那天她的确出汗了，感觉血在不停地向四肢和头上喷涌，甚至能听到血管里哗哗流动的声音，在血管疾速胀满的时刻，一切都结束在满身红疙瘩的奇痒上。

史努力在楼道里都是偶尔间碰到贺虚前的，但偶尔多了就他妈不是偶尔了，偶尔+偶尔+偶尔+……=红疙瘩+白毛，贺虚前是白毛，于是病猫也要发威了。史努力计划打张树枝，而且计划打脸，这种事儿就得打脸，打别处不符合处理这种事件的常规条款。在计划行动之前，史努力认真筹备了好几天，还设计了武打的动作，而在具体实施中发挥得更好。他虽然不会打篮球，但他无师自通而且非常潇洒地在他老婆头上脸上开展了一场扣球运动，带球、躲人、三步上前、起跳、扣篮，啪，好球，一打一个准。史努力个小，只有蹦起来才能够得着张树枝的脸。在史努力向张树枝蹦蹦跳跳扣球的时候，张树枝也在快速地思考一个问题——原来脸除了看还能打啊?这个问题马上就思考清楚了，张树枝在史努力又一次跳起来、身子悬在半空的一刹那，冲他的脑袋一巴掌打过去，在他一趔趄的关键时刻一脚踹上去，史努力屎壳郎一般滚到了地上。史努力趴在地上说，反正我也出了气了；张树枝胳臂往胸前一抱说，反正我也解了气了。一比一，平手。不过，两口子一旦动了手，往后打斗的事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史努力和张树枝都老了，懒得动手了，都练成了内功，成了武林高手，打起了盲拳，从你一句我一句渐渐又变为你一眼我一眼，连话都不带说了。

史努力退休后等于失了业，尽管领着退休金，但在张树枝看来那不是史努力的工资，不干活儿了还有什么工资。史努力问，那叫什么?张树枝说，那是国家该给还没给完的钱；史努力说，那就是工资；张树枝说，那不是你挣的，你现在没工作了不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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