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乐乎?复从牛医儿所来邪?’良日:‘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所谓良之师也。’”
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高,《续汉书》日:“郭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人。泰少孤,年二十,行学至城阜屈伯彦精庐,乏食,衣不盖形,而处约味道,不改其乐。李元礼一见称之日:‘吾见士多矣!无如林宗者也。’及卒,蔡伯喈为作碑,曰:‘吾为人作铭,未尝不有惭容,唯为郭有道碑颂无愧耳!’初以有道君子征,泰日:‘吾观乾象、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遂辞以疾。”《汝南先贤传》日:“袁宏字奉高,慎阳人。友黄叔度于童齿,荐陈仲举于家巷。辟太尉掾,卒。”车不停轨,鸾不辍轭;诣黄叔度乃弥日信宿。人问其故,林宗日:“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泰别传》日:“薛恭祖问之,泰日:‘奉高之器,譬诸泛滥,虽清易挹也。’”
李元礼风格秀整,高自标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薛莹《后汉书》日:“李膺字元礼,颍川襄城人。抗志清妙,有文武俊才。迁司隶校尉,为党事自杀。”后进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为登龙门。《三秦记》日:“龙门一名河津,去长安九百里,水悬绝,龟鱼之属莫能上,上则化为龙矣。”
李元礼尝叹荀淑、钟皓《先贤行状》日:“荀淑字季和,颍川颍阴人也。所拔韦褐刍牧之中,执案刀笔之吏,皆为英彦。举方正,补朗陵侯相,所在流化。钟皓字季明,颍川长社人。父、祖至德著名。皓高风承世,除林虑长,不之官。人位不足,天爵有余。”日:“荀君清识难尚,钟君至德可师。”《海内先贤传》日:“颍川先辈,为海内所师者.定陵陈裤叔,颍阴荀淑,长社钟皓。少府李膺宗此三君,常言:‘荀君清识难尚,陈、钟至德可师。’”
陈太丘诣苟朗陵,贫俭无仆役,《陈定传》日:“寔字仲弓,颍川许昌人。为闻喜令、太丘长,风化宣流。”乃使元方将车,《先贤行状》日:“陈纪字元方,寔长子也。至德绝俗,与寔高名并著,而弟谌又配之。每宰府辟召,羔雁成群,世号‘三君’,百城皆图画。”季方持杖后从,长文尚小,载着车中。既至,荀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余六龙下食,张璠《汉纪》日:“淑有八子:俭、鲲、靖、焘、汪、爽、肃、敷。淑居西豪里,县令苑康日:‘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遂署其里为高阳里。时人号日‘八龙’。”文若亦小,坐着膝前。于时太史奏:“真人东行。”檀道鸾《续晋阳秋》日:“陈仲弓从诸子侄造荀父子,于时德星聚,太史奏:‘五百里贤人聚。’”
客有问陈季方:《海内先贤传》日:“陈谌字季方,寔少子也。才识博达,司空掾公车征,不就。”“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日:“吾家君譬如桂树生泰山之阿,上有万仞之高,下有不测之深;上为甘露所沾,下为渊泉所润。当斯之时,桂树焉知泰山之高,渊泉之深?不知有功德与无也。”
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魏书》日:“陈群字长文,祖寔,尝谓宗人日:‘此儿必兴吾宗。’及长,有识度,其所善皆父党。”与季方子孝先《陈氏谱》日:“谌子忠,字孝先。州辟不就。”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于太丘,太丘日:“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一作“元方难为弟,季方难为兄”。
荀巨伯远看友人疾,《荀氏家传》日:“巨伯,汉桓帝时人也,亦出颍川,未详其始末。”值胡贼攻郡,友人语巨伯日:“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日:“远来相视,子令吾去,败义以求生,岂荀巨伯所行耶!”贼既至,谓巨伯日:“大军至,一郡尽空,汝何男子,而敢独止?”巨伯日:“友人有疾,不忍委之,宁以我身代友人命。”贼相谓日:“我辈无义之人,而人有义之国。”遂班军而还,一郡并获全。
华歆遇子弟甚整,虽闲室之内,严若朝典。《魏志》日:“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人。”《魏略》日:“灵帝时,与北海邴原、管宁俱游学相善,时号三人为一龙,谓歆为龙头,宁为龙腹,原为龙尾。”陈元方兄弟恣柔爱之道,而二门之里,两不失雍熙之轨焉。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傅子》日:“宁字幼安,北海朱虚人,齐相管仲之后也。”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日:“子非吾友也!”《魏略》日:“宁少恬静,常笑邴原、华子鱼有仕宦意。及歆为司徒,上书让宁。宁闻之。笑日:‘子鱼本欲作老吏,故荣之耳!’”
王朗每以识度推华歆。《魏书》日:“朗字景兴,东海郯人。魏司徒。”歆蜡日《礼记》日:“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为蜡。蜡,索也。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五经要义》日:“三代名腊,夏日嘉平,殷日清祀,周日大蜡,总谓之腊。”晋博士张亮议日:“蜡者,合聚百物索飨之,岁终休老息民也。腊者,祭宗庙五祀。《传》日:‘腊,接也。’祭则新故交接也。秦、汉已来,腊之明日为祝岁,古之遗语也。”尝集子侄燕饮,王亦学之。有人向张华说此事,张日:“王之学华,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远。”王隐《晋书》日:“张华字茂先,范阳人也。累迁司空,而为赵王伦所害。”
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歆辄难之。朗日:“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日:“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邪?”遂携拯如初。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华峤《谱叙》日:“歆为下邦令,汉室方乱,乃与同志士郑太等六七人避世。自武关出,道遇一丈夫独行,愿得与俱,皆哀许之。歆独日:‘不可。今在危险中,祸福患害,义犹一也。今无故受之,不知其义,若有进退,可中弃乎?’众不忍,卒与俱行。此丈夫中道堕井,皆欲弃之。歆乃日:‘已与俱矣,弃之不义。’卒共还,出之而后别。”
王祥事后母朱夫人甚谨。《晋诸公赞》日:“祥字休征,琅邪临沂人。”《祥世家》日:“祥父融,娶高平薛氏(P2-5)
《世说新语》乃风流之宝典,名士之秀台。尽管全书浩繁,凡三十六门,一千一百三十条,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风尚,俨然魏晋六朝的百科全书,但其意义视阈显然是名士风流。拿陈寅恪的话来说是“清谈之全集”(陈寅恪:《陶渊明之思想与清谈之关系》),拿鲁迅的话来说是“一部名士的教科书”(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毫无疑问,《世说新语》是研究魏晋六朝历史文化以及士人心态最值得研读的一部珍贵文献,同时,也是当代文化人最值得放在案头和枕边赏玩的一部怡情之作。试想,酒后茶余,乘兴翻检,看王子猷的兴尽而返,看王猛的扪虱而谈,看阮氏的人猪同饮,看刘伶的纵酒裸裎,及至“超男”卫玠被粉丝的眼球看杀,钟会与嵇康关于“何所闻”与“何所见”的脱口秀,郝隆在七夕于烈日下光着肚皮“晒书”的行为艺术……其文化领悟与心性滋养胜过读端严方正的史书千倍万倍。
倘若剔除细枝末节的眼障,把它看成一部有别于其他一般著作的奇书从根本上加以审视和考量,《世说新语》则主要呈现如下几个显著特征:
一、文本的原生态。
尽管《世说新语》的编纂者刘义庆及其门下文人巧费经营,以孔门四科开其端,以三十六门为类型框架,而每一类型又似乎以时间顺序为线索,但它毕竟是一堆文化碎片,过于散乱而无法从根本上进行意义衔接和归属。和其他整肃的史书相比,《世说新语》无疑呈现出随意散漫的原生态属性。这种原生态的存在状态虽然缺乏意义的清晰诉求,不能像大合唱那样呈现鲜明的主题,但却在众声喧哗中包含巨大的张力和敞开性。碎片与碎片之问的堆积、连接、冲撞会摩擦、生发出无数信息,人们在对碎片的翻检中会领略到更真实更多元的文化景观。
二、抒写的片断性。
拂开罗兰·巴尔特漂浮在写作上有关能指、所指的符号学理论,《世说新语》是真正意义上的片断写作。全书一千一百三十条,长短不一,彼此独立,看似散乱而又声息相通,如沙砾般在各自的角落里熠熠发光,组成一道松散而令人眼花缭乱的风景。《世说新语》的这种片断抒写,至少具有以下几个特点:其一是真实——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决不装腔作势、捏腔拿调,作虚头八脑的过渡文字;其二是随意——如王子猷那般,乘兴而往,兴尽而返,写与不写,全由心做主;其三是凝练——片断小语,不作奢华的铺陈,不作无谓的渲染,“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其四是生动——《世说新语》的生动是一种特殊的生动,不作说书人似的吆喝,外表典则冷峻,气韵生动全由读者把玩而出。
三、内涵的特异性。
翻开《世说新语》,满纸皆是奇异之气,只要不是过于愚钝,便会被它的超凡拔俗和标新立异所绝倒。倘要追溯原因,乃由魏晋六朝时期的文化转型使然。魏晋六朝是学界公认的文化转型时期,而这一文化转型在东汉后期就已悄然兴起。东汉后期,汉王朝急剧走向没落,血腥的诸侯混战、丑陋的宦官与外戚专权的宫廷政治,严重地挫伤了文人的政治信仰。于是清议之风兴起,文人的兴趣由外在事功转向内在心智的操练,非汤武、薄孔丘,“越名教而任自然”成为时代风尚,演绎为巴赫金所说的文化的狂欢化。这种狂欢文化意味着精神的亢奋,表现出颠覆现存秩序、宣泄个人情绪的价值诉求。这种具有颠覆性的狂欢文化的主体维度的经典描述便是“魏晋风度”,正是“魏晋风度”构成了《世说新语》内涵的特异性,而这种特异性又主要从颠覆性中体现出来。具体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①以主观内省、适己从心的玄学解构修身事功的两汉经学,从理论上颠覆了先秦以还的伦理价值体系。
②以“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激烈行为方式颠覆先秦以还的行为规范,使恃才傲物、任诞使气成为时代风尚。
③以爱美尚奇的审美偏好颠覆先秦以还质朴厚重、中正平和的审美价值取向。
④以对人物气质风神的赏誉颠覆先秦以还注重人物功业的品评,将价值取向由外在事功牵引到内在心性的自由。
⑤以片断书写的边缘化、个人化叙事颠覆以帝王将相为主体的宏大叙事,在文人轶事的日常风景中获得一种随意性的真实。
《世说新语》恰恰真实地记载了魏晋名士在狂欢化语境下的种种奇异之举,成为名副其实的魏晋风度的形象演绎。
正是因为《世说新语》是名士的教科书,自问世以来便颇得文人雅士的赏爱。梁朝刘孝标为其作注,引用古书四百余种,态度之虔诚可想而知。明代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中更是对其赞赏有加:“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惚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古今绝唱也。”
赏爱者有之,追捧模仿者更是层出不穷。唐代有毛方庆的《续世说新书》(已佚)、宋玉谠的《唐语林》、孔仲平的《续世说》,明代有李绍文的《明世说新语》,民国初有易宗夔的《新世说》等等。此外,根据《世说新语》改编的戏剧、小说亦不计其数。
的确,不读《世说新语》,不知魏晋六朝之文化气韵;不读《世说新语》,没有资格奢谈名士风流。
《世说新语》流传的版本主要有宋高宗绍兴八年董葬刻本(简称影宋本)、明嘉靖袁襞嘉趣堂翻刻南宋陆游刻本(简称明本或袁本)、清道光周氏纷欣阁重刻袁本(简称纷欣阁本)、清王先谦据纷欣阁本校订重刊本(简称王本)。本书以袁本为底本,校之以影宋本、纷欣阁本、王本以及唐写本《世说新语》残卷,兼采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徐震堮《世说新语校笺》。择善而从,不当之处,敬希指正。
朱奇志
2007年8月于长沙洪山庙
刘义庆编撰,刘孝标注的《世说新语/周读书系》是我国魏晋南北朝时期“志人小说”的代表作,为言谈、轶事的笔记体短篇小说,由南朝宋刘义庆编撰。反映了魏晋时期文人的思想言行,上层社会的生活面貌,被鲁迅先生称为“一部名士底教科书”。该书记载颇为丰富真实,有助于读者了解当时士人所处的时代状况及政治社会环境,更让后人看到所谓“魏晋清淡”的风貌。
翻开《世说新语》,满纸皆是奇异之气,只要不是过于愚钝,便会被它的超凡拔俗和标新立异所绝倒。倘要追溯原因,乃由魏晋六朝时期的文化转型使然。魏晋六朝是学界公认的文化转型时期,而这一文化转型在东汉后期就已悄然兴起。东汉后期,汉王朝急剧走向没落,血腥的诸侯混战、丑陋的宦官与外戚专权的宫廷政治,严重地挫伤了文人的政治信仰。于是清议之风兴起,文人的兴趣由外在事功转向内在心智的操练,非汤武、薄孔丘,“越名教而任自然”成为时代风尚,演绎为巴赫金所说的文化的狂欢化。这种狂欢文化意味着精神的亢奋,表现出颠覆现存秩序、宣泄个人情绪的价值诉求。这种具有颠覆性的狂欢文化的主体维度的经典描述便是“魏晋风度”,正是“魏晋风度”构成了刘义庆编撰,刘孝标注的《世说新语/周读书系》内涵的特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