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不再做声,猛踩油门,一边踌躇不决,沿路慢行.
“哎,”他转过头来争辩道。“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你今天是我最后一单生意,我已经做了八个小时,也该收工回家了。”
“只管开你的!”我气喘吁吁,心里面纷乱如麻。
“哦……可往哪儿开呢?”
真让他问住了,这我得好好想想。
“咋看他就是个暴徒,”司机愤愤不平道。“可这年头谁又说得准。要我捎你到警察局吗?下手真狠,都听见响了,你胳膊折了吧。”
“只管开,拜托你好吗?”
司机块头很大,五十岁上下,伦敦当地人,却不是那种典型的英国佬。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他扭头时的情形,还有那钉子般锐利的眼神,知道他压根儿就不想招惹麻烦,巴不得我早一点下车。
终于定下神来,这才想起眼下只有一个去处,以往每每遇到麻烦,那儿便是我唯一的避难所。
“帕丁顿,”我说。“劳您驾。”
‘圣玛丽?你是说去医院吗?”
“不,火车站。”
‘你不是刚从那儿过来吗!”他争辩道。
“不错,请开回去。”
心情有了起色,他猛地掉转车头,朝帕丁顿车站驶去。到了车站,他再次向我保证,自己什么也不曾看见,什么也不曾听到,他只是想让我明白,他真的不想卷进来。
我不加理会,付过车费,径直放他去了。假如一时记住了他的车牌号,也只是习惯使然罢了。
为备不时之需,我腰里掖了一部手机。我缓步朝车厢连接处走去,一边拨出号码,打电话给这世上我最为信赖的人。他叫查尔斯.罗兰,我前妻的父亲,皇家海军退役少将.第二次响铃,他接了电话,我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查尔斯,”我说道,声音有些沙哑,却不是装出来的。
对方顿了一下,然后问道:“席德,是你吗?”
“我可以……来你这儿吗?”
“当然可以。你在哪儿?”
“帕丁顿。我坐火车转出租过来。”
他语气很是平静:“走侧门,没上锁。”说完便放下了听筒。
我微微一笑。这老先生,一向行事沉稳,说话言简意赅,总是这么让人宽心。他感情内敛,矜持寡言,在我面前从不摆出长者的姿态,也从不对我迁三就四,但我仍能感到他记挂着自己,向他求助,他也一定会伸出坚实的援手,就像当下,由于种种可怕的原因,我也正需要他伸出援手。
正午时分,开往牛津的火车不是很多,下午四点,乡村出租车这才穿过牛津,来到安斯佛查尔斯家那幢宽敞的古屋。司机把我放在侧门,付他车费时,我动作有些笨拙,擦伤的缘故,手臂都有些僵硬了.心里轻松了许多,便抬腿走进了这座豪宅.我一生颠沛流离,时常不得安宁,只有这里,才是我心目中永恒不变的真正的家。
和往常一样,查尔斯仍坐在那把宽大的真皮扶手椅上。对我来说,椅子太过坚硬,坐上去很不受用,他为人一向不忍不让,所以才会觉得,坚硬的椅面更适合自己窄小的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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