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窝的白蚁王是忽必烈大汗自己,他建立了这个窝,也蛀蚀了这个窝。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君主,为了积累更多的财富,发动了长期的广泛的海洋侵略。军费的负担无限扩大,增加国内财政困难,只好任命一批作买卖的刮钱好手作大臣,专门搜括财富,剥削人民,造成了贪污刻薄而又无能的政治风气,闹成对外打仗失败对内民穷财尽的局面。
军费之外,还有诸王的定期巨量赏赐,僧侣的宗教费用和宫廷的浪费。一年的收人还不够几个月的用度,没办法,只好加紧印钞票。元朝的钞票原来有很好的制度,发行有定额,可以随时兑现,和物价有一定的比例,通行全帝国,信誉极好。到了政府财政无办法,支用完钞票的准备金,变成不兑现纸币,加上无限制发行,发得愈多,币值愈跌,相对的物价愈高。到了十四世纪中期,整车整船运钞到前方,已经不济事了,一张钞还抵不上同样的废纸,不值一钱。国家财政和国民经济总崩溃了。
政治的情况也和经济一样,从元武宗以来,唱戏的,杀猪卖酒的。和尚道士,只要有门路,得到大汗欢心,就可作大官,有作到中书左丞、平章参政的。国公、司徒,多到无法计算。贵族诸王随便杀人,随便荐人作官。地主豪民犯法该杀的,只要买通僧侣,就可以得到大汗特赦。后来索性卖官鬻爵,贿赂公行了。尤其是蒙古色目的官吏,根本不知道有廉耻这回事,问人讨钱,各有名目,例如下属来拜见有“拜见钱”,无事白要叫“撒花钱”,逢节送“追节钱”,过生日要“生日钱”,管事要“常例钱”,送迎有“人情钱”,发传票拘票要“卖发钱”,打官司要“公事钱”。弄得钱多说是“得手”,除得州美说是“好地分”,补得职近说是“好窠窟”。甚至台宪官都可以用钱买,像拍卖似的钱多得缺。肃政廉访司官巡察州县,各带库子,检钞秤银,争多论少,简直在作买卖。¨’大官吃小官,小官呢?当然吃百姓。民间有诗嘲官道:“解贼一金并一鼓,迎官两鼓一声锣,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温州台州一带的老百姓,给官府榨苦了,在村子边树起旗子,上面写着:“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军队呢?自从平宋之后,太平了多年,忘记了怎样打仗。驻防在内地繁华都市,日子久了,生活整个儿腐化,也不愿意打仗了。军官们大都是世袭的公子哥儿,懂吃,懂喝,懂玩,会发脾气,会克扣军粮,会奴役虐待士兵,更会劫掠百姓,就是不懂和不会打仗。蒙古初起时,那种纵横欧亚、叱咤风云的沙漠中健儿的子孙,到这时已经完全不是军人了,他们比老百姓更胆小,怕事。
这个几十个家族奴役中国人民的政权,一靠官僚,二靠武力支持。官僚弄钱,武力吓人。如今,全不行了,千疮百孔,到处发霉发烂了。从顶到脚,都蛀蚀得空空,自然经不起红军雷霆万钧的一击。 红军爆发的导火线是蒙古政府对汉人、南人加重压迫和歧视。
元顺帝从广西进京作皇帝,河南行省平章伯颜率领部下蒙古汉军扈送,因功作了丞相。伯颜仗着功劳大,擅权贪污。养着西番师婆叫畀畀,常问她来年好歹,又问身后事如何,畀畀说当死于南人之手。伯颜因此深恨南人。至元三年(1337年)广州朱光卿反,称大金国,棒胡反于汝宁信阳州,伯颜假借题目,四月间下诏书禁汉人、南人不得执持军器,凡有马的都拘收入官。五月间又说汝宁棒胡,广东朱光卿等都是汉人,汉人有在政府作官的,应该讲究诛捕造反汉人的方案,呈报上来。接着又要提出杀张王刘李赵五姓的汉人、南人,因为这五姓都是大族,人数最多,汉人、南人杀了大半,自然不能造反了。五年四月又重申汉、南、高丽人执持军器的禁令。还规定一条法令,蒙古、色目人殴打汉人、南人,汉人、南人只许挨打,不许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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