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渔没有看黄历的习惯,那天出门前却破例翻了一次。
阴历七月十五,鬼节。
窗外倒是阳光明媚。
换好衣服、鞋子,站在玄关处的镜子前照了又照,虽然见过她的大学同学都说她一直没变,但是朵渔知道自己改变了多少。
看旧时的相册,土气、青涩,眼睛里却有着现在怎么也找不回来的清纯。时光是个大手,悄无声息地就把一些东西给抹去了。
目光哀伤怨怼,朵渔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轻轻告诉自己:今天是个大日子,从今而后,你就是个离婚女人了。要习惯一个人,要靠自己。
出门前,朵渔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从今而后,它还能被叫成“家”吗?没有了所爱的人,它不过是个栖身之所罢了。这样想,心里的悲凉又厚了一层。
韩彬早早等在了民政局的门外。朵渔的心里还是不舒服了一下。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工作人员絮叨着要谨慎的话,朵渔的余光瞄了一下韩彬,韩彬几乎没犹豫就很顺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朵渔手一画,“林朵渔”三个字就落到纸上,像三个丑陋的娃娃,愁眉苦脸地对着朵渔。
一切无可挽回。朵渔的心里空了一大块。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听到工作人员喊,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把包忘在里面了。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水银似的明晃晃地洒了一地。林朵渔的动作也像是灌了水银,透明滞重。
她回头瞅了一眼民政局,这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六年前,她跟在韩彬后面走进去激动又兴奋,又略有些忐忑不安,出来时,从女孩变成了人妻。六年后,她走在韩彬前面,悲伤弥漫,心境复杂,出来时,她从妻子变成了前妻。
六年的光阴仿佛就是攥在手里的阳光:握着时,满满的,觉得世界都在你的手心里;一松开手,就什么都没有了。
韩彬拖拖沓沓从后面追上来,额上有了细小的汗珠。
六年,他不再是那个清朗帅气、满目深情的年轻人。不对,三十二岁,也还是年轻人。只是微微发了福,小肚腩探头探脑地隐藏在衬衫里。他的脸色虚虚浮浮,落着一层灰似的,他昨晚没睡好吗?这不是他想得到的吗?
林朵渔一夜未眠,早上倒很仔细地用冰块敷了眼袋,化了淡妆,她不想以失败者的面目站在他面前,她甚至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留恋与不舍。那是她最后的自尊,无论如何,她得保住。
韩彬说:“吃个饭吧,我在大府订了个桌。”
林朵渔横了一眼:“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
韩彬往前走了两步,按遥控打开车门:“你不能安安心心听我一次吗?林朵渔,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臭脾气不改……”
韩彬是什么时候开始嫌她的臭脾气的?从前,两个人生了气,他不都不吭声让着她的吗?哦,原来委屈着,现在终于说实话了。
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