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是青春的坟墓(经典纪念版)》是畅销百万册七堇年所著的首部随笔集,全新修订。这是七堇年里程碑式的作品之一,她以深沉的笔触书写青春,以沉稳的方式思考人生。《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是七堇年青春系列代表性的作品之一。书中作者用精致个性的语调气韵,流畅醇厚的语言风格,鲜明独特的青春故事,写尽了青春的忧伤与缺失,友情的温暖与珍重,以及那段人生美好年华里的人的执拗与坚持,冲动与迷惘,更有彼此的思念与扶持,感恩与回报。
全新增加《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同名小说)。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换回所有读者的青春。有青春期的叛逆与成长,有年少岁月的荒诞与无羁,有美好年华的友情与温暖,优美文笔,唤醒我们正经历或曾有过的心灵悸动。书中不避讳青春期的幽怨,但更多涌动的是一种温暖向上的正能量,是对那时年华的怀想,对正处人生黄金期的少男少女的激励与鞭策。
《被窝是青春的坟墓(经典纪念版)》是畅销书作家七堇年所著的随笔集,本次作者逐章逐节全新修订,特新增《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同名小说)一篇,更加完整呈现那些年我们曾有的共同的青春记忆。
书中包含《远镇》《被窝是青春的坟墓》等众多书写或残酷或纠结或温情或惆怅的青葱岁月的经典篇目,里面有青春期的叛逆与成长,有年少岁月的荒诞与无羁,有美好年华的友情与温暖,优美文笔,唤醒我们正经历或曾有过的心灵悸动。
远镇
七堇年。
这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他说那是因为在他的家乡每年暮春时节会有漫山遍野的三色堇绽放。那种朴素的花朵有着能够弥漫一生的寂静美感。
当我长到能听懂他这些话的年龄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样子了。唯剩影集里的一张黑白照片,那种边缘上有小锯齿的老照片。母亲说那是我一岁的时候。我看到一张天真无邪的幼儿脸庞,稀疏的毛发,瞳仁深黑而且明亮。父亲抱着我,目光无限深情与严肃,带着拘谨的淡淡笑容。他有着突出的颧骨与瘦削的两腮和下巴。轮廓分明,面若刀砍斧削一般英俊。穿一件洁白的衬衣。很多年之后偶尔翻出来看到,凝视着定格在这张照片上的两张面孔,感到陌生。这些在当时郑重其事的,却在今日早已被遗忘了拍摄目的的旧照片,给我留下轻微叹息。
我知道有些人是无法忘记的,即使在你成长之初他们就已经消失。但是他们被镌刻在你的生命线上,无法磨灭。让我们终其一生为
了这些印记做两件事情:怀念或者寻找。
那年春天注定是段糟糕的日子。连绵的阴雨十几天不断。日照开始渐渐变长,天亮的时候听见这个城市开始蠢蠢欲动的各种声音——
那时候,生命的每一天都是一模一样的:睁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知道自己又离死亡近了一天。厨房里母亲在给我准备早餐,有叮叮当当的声音轻微作响。楼上有人会放帕格尼尼或者柴可夫斯基的弦乐。声音透过墙,变得气若游丝,却格外柔韧。很快我就必须醒来,穿衣洗脸梳头吃饭上学,并且于这机械化的行动中昏昏欲睡。下楼穿过花园,穿过马路,人行道旁边种着常青灌木,图书馆门前许多老人在打太极。上班族神色慵懒地等公车。有和我一样匆忙的孩子驮着书包,像一匹匹骡子。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意义的,我也记不清楚。我只是不愿意将生命浪费在拷贝一样的日子中。盘古乐队在唱: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你们每天这样工作生活,就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我们在高三。
每天进教室,会看到有人已经捧着一本封面上印着“题网恢恢,疏而不漏”或者“题海无涯何作舟,某某帮你不用愁”之类字样的参
考书在啃。教室里格外拥挤,寒冬时节不开窗,空气格外混浊缺氧,让人觉得仿佛身处一座玻璃囚房。我深知自己将把最美丽的年华埋葬在这里。无可选择。悄无声息。
在数学课最昏昏欲睡的时候,望见窗外的阴霾天色。南方的阴雨天气总是绵延不绝,津台雾锁,目及远处是一排高大乔木在风中微微摇晃。这种时候会想起一些遥远的路,想起父亲。思绪像蚊香一样蜿蜒扩散,触到某个隐忍的伤口,猛地收回来,疼痛不已。四下只剩那满满一黑板的字让人盯到眼睛发酸。或许我们的生活中,任何事情都不可知。晚自习开始之前的黄昏,偶尔地,十禾和我会跑到教学楼楼顶上去看日落。幻灭的云霞和微弱的光线,有种世事无常的意味,仿佛目睹一场漫长的落幕。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尖锐响起,她才回过头来,说,走吧,回去了。
此时已经夜幕低垂。偶尔有一两颗明亮的星宿遗落天边,寂静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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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者是这样一种职业,需要与生活保持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太近,会被生活的烟火熏瞎了眼睛;太远,就压根进入不了人间,也看不见世情。
有时候我会思考,为什么偏偏《被窝是青春的坟墓》才是我最受欢迎的一本书。某种程度上,我甚至对它带来的标签和烙印有些介意。
只有到了能和那段日子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之时,我才能给出一个猜测:可能就是因为书中原始的,真切的,不加修饰的倾诉欲。彻彻底底的,少年人写的少年。
有一部英国的青春片叫作《Submarine》,导演是Richard Avoade。片子拍得非常美,非常细,很幽默。有这么一个情节我印象深刻:男主角是个15岁中学生,觉得自己是天才,每天神神叨叨喜欢幻想。当时,他暗恋一个女孩儿。但女孩儿的母亲身患癌症,就陕要去世了。男孩儿很想关心关心她,安慰一下什么的,又不晓得说什么好,很纠结。
有一次,他看到一本书,说,要给小孩子养一个宠物;这样,当宠物走失或者去世的时候,孩子们会领会到“丧失”的意义,也会对现实生活中的“去世”等事件有免疫,形成心理准备。
男孩儿得到了启发,于是就去把女孩儿的狗狗给弄死了。他觉得,这样,女孩提前体验过“失去”,等到母亲走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这情节简直让我哭笑不得。灰色幽默啊,多么妙,多么丧。这是真正的,少年的心性,少年的逻辑,少年的纯真与恶,少年人才写得出来的东西。
导演兼剧作者已经是个成年人,而对于创作者来说,要写出这么妙,这么幽默的东西,意味着他需要保持着一份跨年龄的天真。
这种“天真”,在充满了房贷、奶粉的庸常生活中,百无一用。但在创作的生涯里,它是关键。
当我后来了解到“无数作家都是靠着早年的倾诉欲,才铺垫起写作生涯端倪”这个常识之后,我才舒了一口气。
倾诉,不难。难的是,然后的事。
今年秋天,我又去了一次云南,在庸俗嘈杂、人山人海的大理古镇中央,下午四点,突然遇到中学生放学。
一片蓝色的校服涌了出来,把整个古镇冲刷成春天的溪流。一个男生高高举着两根烤火腿肠,他旁边的两个小伙伴则跳起来,夺过烤肠,一人一根,抢来就咬,笑着逃跑;他笑着跟了上去,跑远了。
那个场景简直就像在拍青春片。就差导演在旁边碱一声,CUT!很好!再来一条。
我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那些蓝色校服擦过我的肩膀,意识到自己三十岁了。那些明明自己拥有过的场景,变得仿佛从未经历过一样,令人艳羡。
人生也符合熵增原理,不可逆。
我有个老朋友说,有次她去北京五道口办事儿。那儿学生很多,一走出地铁站,到处都是年轻孩子。她深呼吸一口气,大声感慨道:“五道口的夜晚!就是胶原蛋白的夜晚!”
哎,想来惭愧,小时候把二十岁以上的女性都喊成阿姨。
我无比感恩,这本书给我的起点。无比感恩我当时遇到的同学们。无比感恩那个当时还自称“小四”的年轻人。
当然,我也感恩我自己的坚持。感恩我曾经怨怼的,苛刻的母亲。
后来就是岁月的套路:长大后的剧情,千篇一律,无非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奔事业,奔生活。世俗烟火扎扎实实扑面而来,当同龄人的核心议题终于变成学区房、职称或幼儿园哪家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人生的分野,只在于一个人是否甘心寻常。
好在,物以类聚,人不能抗拒大海的湮没,但可以选择自己的群岛。
我细数了一下我身边的老友:他们关心的,依然是阅读,电影;是事业瓶颈,是下一次旅行。他们惊讶于书本上的福柯理论竟然在现实中得到印证,也还会踏入一些关于极光,大海,骑鲸天上的梦境。
在此,郑重地补充一句:“要有最朴素的生活,与最遥远的梦想”,并不是我的句子,而是我当时的好朋友所说的。当我引用到书里来的时候,传播导致了偏差,很多人默认这是我的句子,这让我心生内疚,而我那位好朋友也从未计较过。
大概,唯——丝自我安慰在于,我和她,都还在实践着这句话吧。
“被窝是青春的坟墓”出处已不可考,据我的记忆,似乎来自我的高中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他的原话意思是要叫我们千万别赖床,早起读书,好好用功。令人唏嘘的是,这位开明、仁慈、幽默、负责的老师,前几年突然因病去世了。
据说,走之前,他还在骑着自行车……只是平平常常的后一天,就这么倒下了。一切都非常突然。
由此,这本书的名字更多了一份纪念之意。
十年时间,说长很长,说短,也短,拙笔本来不成书,写得多了,也就渐渐成了书。偌大宇宙,生死很薄,人们只是把生死之间的琐事,铺陈得比较厚。
毕竟,院子里的寒花啄雪,你怎知道,那是意味着上一个春天已逝,还是下一个春天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