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叶樱是夏天的季语。
道路两旁的樱树枝叶繁茂,生机勃勃。
绿叶成荫,傲然生长,已不是能称为叶樱的状态,但季节还不到暑热。距离夏天还有段时间。说气候宜人是好听,但其实只是天候不顺,因此毫无神清气爽之感。
漫不经心地信步踱下宽阔的坡道,有间玩具店。
我不管经过多少回,都感觉唐突,与景色格格不入。但似乎仍有客人上门,店头总会看到一两对带孩子的父母。
今天也有个七八来岁、头戴学生帽、脸上挂着鼻涕的小童,吵着要加藤清正的面具。母亲好像说金太郎的比较好。老板天花乱坠地推销着火枪或是西洋剑这类昂贵的玩具,但母亲似乎充耳不闻。
老板观察小童的脸色,牛头不对马嘴地糊弄说如果手上拿把西洋剑,戴清正的面具绝对适合,可惜咱们店里没有卖斧头云云。其实要论适不适合,没一样适合的。拿着西洋剑的清正公,那画面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我心想拿那种玩意儿,怎么可能打退老虎?要打虎,当然就得使单镰枪。说到底,管他是清正还是金太郎,面具就是面具,价钱应该都一样,这个母亲何必那么厌恶清正呢?要不干脆买火男面具算了,我边想边路过。
经过玩具店,再前进一段路,有条小径。
搬来已经三个月,我常走这条大路,但从没拐进小径里,不知道它通往哪里。
我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在路口停步,转向小径的方向,结果看到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匆匆朝这里走来。那人穿着短外褂,头戴鸭舌帽,背着像是背架的东西。
咦,是谁?凝目细看,原来是四谷那边书铺的学徒小伙计,记得他叫为三。为三没发现我,就要经过,我喊住他:“阿为,为三。”
不出所料,他回头了。
短外褂上染着一对交叉斧头的图案,是斧冢书店的商标。
为三只把头转过来,右手食指将压低了帽檐的鸭舌帽稍微一抬,睁圆了眼睛,说了声:“咦,大爷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我就住在这前面。”
这样啊,小学徒吃了一惊,整个身体转向我。
“可是高远大爷不是住在纪尾井町还是一之木那边的大宅吗?以前我去收过账,是我记错了吗?”
“不,我三个月前刚搬来。没什么,来养病的。”
咦,大爷生病了吗?祝大爷早日康复——为三夸张地说。
“不是什么大病。一直有点发烧,咳个不停。我怀疑是痨病,求医之前,先找处幽静的地方搬了过来。毕竟传染给家人就不好了。所以宅子还是继续留着,家母和舍妹、内子都住在那里。”
啊,那真是糟糕,为三说着掩住嘴巴。
“不必那么担心,不会传染的。其实结果发现只是感冒罢了。拖着感冒的身子搬家,结果害得病情加重了,花了半个月才痊愈,但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虽然身子好了,但独居生活也不坏,而且房子都租了,所以我想在这里暂时住上一段时间。”
“这样啊。那大爷的工作怎么办?”
“请了半年的假。”
呀!为三惊叫:
“太教人羡慕了,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真阔气。如果我也有这种福气就好了。”
“我的日子也没过得多好啦。”
而且应该再也无法回去工作了。如果说要辞职,会伤了和气,所以才用请假当借口罢了。如果自己这个吃白饭的不在了,老板应该也能轻松些,所以我认为应该不会被挽留,结果如同预料,没被挽留,甚至没被责备。
因为公司陷入经营困难了。
我工作的地方叫将军香烟商会。名字很气派,但在香烟制造贩卖业中,是后起的小公司。
我对老板说,请假期间我不领薪。我是老板原本的主子的嫡子,所以受到特别关照,领着一笔不算少的薪饷;因此我觉得自己离开的话,对资金筹措多少会有点帮助。但那点程度,终究是杯水车薪,公司应该撑不到半年。毕竟士族‘做生意,临阵磨枪,不可能顺利。
“我是因为家父的关系才获得录用,但总觉得不合我的性子。再说,公司遭到天狗赤、村井白两面包挟,就像被卷入源平合战’的渔民一样。那样下作的宣传手法,咱们实在想不出来,就算想得出来,也做不到。咱们的香烟,完全销不出去哪。”
往后是宣传的时代啊。小伙计一副很懂的口气。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