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启一郎著的《无颜者》是中篇小说，讲述了中学女老师吉田在交友网站结识了阴郁的单身男主角片原。之后这段感情发生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步。两人的亲密关系在网络上被男主人公公开，最终酿成了悲剧。小说借助网络和现实的矛盾性，展现了现代人不同身份和面目的矛盾性。令人深思社会和个人的辩证统一关系。

由“三岛由纪夫转世”天才、23岁处女作荣获芥川奖的平野启一郎著的《无颜者》，是深层探讨自由、偷窥与爱欲纠葛的话题争议之作，临界肉体渴求与道德悖逆，刺破网络虚实与人心表里。

本书在日本亚马逊KindleStore、乐天kobo、honto、Booklive年度电子书下载总榜排名TOP20，月下载量突破100000（据日本新潮社统计）。

0 “摄于大阪城”

1 “吉田希美子”·“米琪”

2 懵懂青葱

3 生殖器/月经

4 乳房/自慰

5 男性经历

6 “片原盈”·I——“指虎”门

7 “片原盈”·II——女性观

8 “相识”

9 开始

10 肉体关系

11 下流嗜好

12 无颜的裸体们

13 出事之前

14 出事

15 事发之后

匿“颜”的世界——关于《无颜者》

1 “吉田希美子”·“米琪”

“米琪”是“吉田希美子”的网名。在我们这部小说中，虽说“吉田希美子”的名字纯属虚构，但这个人和她的事则属事实，而且她也拥有自己的网名。尽管她的真正网名不是“米琪”，但两者非常接近，极其相似。

“吉田希美子”就是“米琪”，这个事实直到半年前那次震惊全国的校园安全事件——多少有些滑稽可笑的持刀伤人事件——发生之前，只有一人知道，这个人就是“片原盈”。“片原盈”不仅和她有着密切关系，而且还是持刀行凶的犯罪嫌疑人。“片原盈”也有一个网名，叫“米奇”。当然，这也是虚构的。

看到这里，也许您已经想到了我们要讲述的是哪一次事件。不过，也许另一些朋友已经差不多忘记了这件事，只有慢慢读下去才会一点点想起来。甚至还有部分朋友，因为类似事件实在太多，已经把各种案件混在了一起，搞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知道“米琪”的人有可能不认识“吉田希美子”，而认识“吉田希美子”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她就是“米琪”。也可能有人既知道“米琪”，也认识“吉田希美子”，但他们却不一定能把两者联系起来。

知道“米琪”的人和认识“吉田希美子”的人相比，到底哪个更多？这个问题其实在事件发生前是很清楚的。“吉田希美子”只是一个地方城市的普通中学负责社会学科目的教员，虽说已经三十多岁，但三十几年又能结识几个人呢？“米琪”则大不相同，她和她的同伴“米奇”仅用了半年时间，就从默默无闻的普通用户一跃变成了如雷贯耳的知名网红，在某几个网站中获得粉丝无数，人气极高。他们的发帖总数已经超过五十，单次发帖点击量则创造了两万人次以上的纪录。当然，这个人数只不过是网站的计数器测算的浏览人数数值而已，我们不能简单地用两万乘以五十，就说知道“米琪”的人数超过了百万，但起码可以说明，知道“米琪”的人绝对超过知道“吉田希美子”的人。

当今社会，人人都能想到，当一个人——尤其是女人——的知名度，在现实和网络之间存在巨大反差时，原因应该只有一个：性。

事实上，情况的确如此。“米琪＆米奇”以“会员”身份登录的网站，全都是十八岁以下禁止进入的成人网站，这种网站一般设有会员专区，有这方面爱好的人，有权上传自己或自己伴侣的裸照或性交视频。当然，可以确认他们真实身份的有关信息，如姓名、地址、工作单位等都不会公开，而且照片和视频也会做特殊处理，给脸上打上马赛克，等等。所以说，知道“米琪”的人应该只是认识她的身体，而不知道她的长相。所以，“米琪”的脸总是留在马赛克的另一方，即现实社会里面。

假如我们把现实当成“表”或者“外”，那么马赛克遮盖的另一方就是“里”或者“内”，照此推理，网络世界就成了“内”。同样道理，认识“吉田希美子”的人当然认识她的脸，但由于她总是穿着衣裳，所以他们并不了解她的肉体。因此，肉体是具备“内”特质的存在。

当人们知道“吉田希美子”就是“米琪”这一事实时，有人开始在网上恶搞。一些同学晒出了“吉田希美子”的普通照片，将这些照片拿来和“米琪”的裸照两相比较，一个是露出脖子以上，另一个则是只露脖子以下。因此，只要从脖子附近剪辑，再粘贴到另一张照片上，就可以完成一次最简单的蒙太奇剪辑——借用网络术语，叫作“P”。“P”过之后仍然可以得到两张照片，一张变成全裸，从头到脚一丝不挂，另一张则更特别，一下变成了“全遮”，从头到脚没有一处露在外边。先不管一丝不挂的前者，后者的“全遮”看起来的确感觉非常奇怪，哪里怪呢？借用刚才“内”“外”的逻辑，这种感觉大概可以表述如下：本该属“外”的脸，忽然变成了“内”，照片主人的身份一下子就模糊了起来，于是“她是谁？”就成了问题，“是谁”都搞不清楚，照片自然就会非常奇怪。当然，无论这张照片遮盖得多么严实，有一点还是十分清楚的，照片上所拍摄的人的性别。你是女人，这个遮挡不住。

“米琪”和“吉田希美子”的关系，决定了我们在提及“米琪”的时候，只能描写她的肉体，别的方面都很难涉及。不过，“米琪”方面缺少的信息，读者可以到“吉田希美子”那里去寻找，拼在一起就完整了。

“吉田希美子”出生在埯玉县W市，父亲在当地的一家信用金库工作，母亲系小学厨师，两个人身体都很健康。说来大家也许不信，两个人相比，母亲的收入经常高过父亲！这的确有点儿意外。夫妻俩关系不坏，跟“吉田希美子”的相处也算融洽。“吉田希美子”有个哥哥，大她两岁。小时候兄妹关系还算可以，但自从上了中学，说不清因为什么，两个人说话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了相互交流。哥哥是消防队员，家住东京，已婚，有两个孩子。“吉田希美子”外公外婆已经过世，爷爷奶奶仍然健在，在W市郊外种地。

P6-11

匿“颜”的世界——关于《无颜者》

平野启一郎

《无颜者》是一部以互联网世界为题材的小说，但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涉足互联网主题。此前有一篇《最后的变身》，收录在前作《时钟们滴落的波纹》中，那是我处理这一题材的首次尝试。其实在我的构想中，这两部小说是一种相映成趣的姊妹篇关系。《最后的变身》采取一位“家里蹲”青年的手记形式，通篇是啰里啰嗦的第一人称自白体；本作的主人公是通过恋爱交友网站相识的一男一女，因此采用第三人称视角，在把行文适当收住的同时，对心理活动及性场面展开详尽细致的描写。

所谓网络社会的匿名性这种说法，已经属于老生常谈了；我在本书中关心的是看不见脸这一点，即网络社会的匿“颜”性。如果从法律及政治层面来看，的确，人的同一性通过姓名得以确认，并通过姓名接受管理；但在日常生活中，使你确定一个人身份的不是姓名，而是脸孔。遇见熟悉的朋友，自然而然知道他／她是谁，不需要特地询问姓名；也有些不熟的朋友名字已经忘了，但一看见脸还是能想起来这人是谁。电视上播出犯罪嫌疑人的新闻时，也时常有只公开姓名却遮住脸部的情况，如此一来，人们就无法知道此人究竞是谁。

脸孔是身体中最为外露的代表者。每个人都具备各式各样的个人特征，身材、指纹，甚至最近生物学认证等技术也开始投入应用了；但真正能够做到一眼认出的部位，说到底只有脸孔。一个人假如突然长高了二十厘米，只要脸不变，就不会被误认作其他人（虽然会被认为不可思议）；但是反过来，即使身体其他部位都保持原样，只要脸变了，估计就会被认作另一个人。

无论任何人，都能够做到根据情况适当地改变自己，只不过程度有所差别。只有脸孔，自始至终顽固地坚持着同一性。而且与人格相比，与阶级、出身相比，脸孔完全不受人类意志的影响。因为你长着你的脸，你就永远都是你。也许你满意，也许你不满意，脸孔对此毫不在意。

《无颜者》的题材正是使我思考脸孔问题的契机。现在的互联网上，有大量的人拍下自己的裸照或性行为时的照片，上传并公开。虽然都给脸部打了马赛克，但是观察他们的发型、衣服、驾驶的车辆、背景的房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还有一些是室外场景，比如人行横道或便利店），你会感到他们都是极其普通的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呢？

互联网与数码相机的普及当然是原因之一，但那说到底只是提供了一个环境。以前的人即便拍了这类照片，也不会去洗出来；即便真的洗出来了，也没有地方供他们秘密地向人公开。当然，那种类型的杂志恐怕不是没有，但爱好这口儿的毕竟是少数。然而如今这种风潮却是爆发性地普及开来，甚至蔓延到普通人群当中。我想探究的，正是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情况。

是否只要遮住脸孔，人就会为所欲为？也许有人会持否定的答案，但事实果真如此吗？在这边的世界里，连人带脸一并加以“伪装”、“粉饰”，活出一个虚假的自己；而在那边的世界里，将脸孔抹掉，活出真正的自己——现在有许多人，每天在匿名／匿颜的博客上连篇累牍地书写着赤裸的话语，好像在说“这才是我的心声”。这样一种平衡。是否能够持续、稳定地带给人们满足？在思索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这种现象与社会上频发的某种“事件”存在同样的根源。两者结合的那个瞬间，正是小说最大的看点。

马赛克的背后，藏着怎样的脸？我希望由读者来亲自发现。即使结果令人难以接受，那脸孔眼见着越来越像自己，也请不要移开双眼，勇敢地见证到最后一刻。

选自《独白》讲谈社2007年12月

原载《新刊news》2006年5月号

（何中夏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