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缺口 便当盒
现在,我的大女儿阿百已经考上大学离开家了。再加上儿子阿茅,明明是个高中生却非要住校,如今家里只剩下还在上小学的阿音小祖宗。这样其实挺寂寞的。经常有人说“像心里开了个缺口”,这句话真的一点没错。因为我心里头就裂开了两个缺口。可能有人会说,你本来就是个有点笨拙的母亲,缺心眼已经不是第一天了吧?但并不是这样,我心里出现的,是阿百的缺口和阿茅的缺口。
比如说。啊,今天要给阿百做什么便当呢?啊,阿百的制服上衣我给她洗好了吗?咦,怎么阿百还赖在床上啊,要赶紧把她叫起来。啊,今天该给阿茅买《少年JUMP》了。对了,好像牛奶也没了。阿茅好像说今晚想吃泡菜锅吧?阿茅的T恤有好大一股汗臭味啊。……我本来每天每天都忙着想这些事情,可是有一天却突然不用想了。本来塞得满满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这就是阿百的缺口和阿茅的缺口。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不再感觉到那些缺口。因为留在家里的阿音和丈夫,还有丈夫的八个徒弟,以及他们身边的人会渐渐占据我的脑海。就算有人说我多管闲事,可我还是会替他们担心,替他们着想,因为他们而开怀大笑的同时,渐渐地不再受到内心缺口的折磨。当然,那绝不意味着缺口会消失。
我家厨房水槽下面倒数第二个抽屉专门用来放便当盒和包便当用的包袱皮。拉开抽屉,首先就看见里面有两个黑色双层的漆便当盒,然后是我上幼儿园时用的粉红色和红色的铝制便当盒,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放饭团的。其实另外还有两个:一个是椭圆形,一个是圆形,都是漆便当盒。那两个便当盒分别被阿百跟阿茅带走了。剩下的便当盒们则在抽屉里静静地躺着。偶尔有人打开抽屉时,它们就高兴地喀啦喀啦响几声。平时只能待在寂寥的抽屉里等待自己登场的机会。以前我可是每天都要用到它们的啊。
女儿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每天为她做便当是我的一大乐趣。我会把做好的饭菜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丈夫做的漆便当盒里。我一直都在给那个便当盒拍照。将快乐的记忆留存在图像中,那俨然成了我的工作。那种便当照片我拍了好几百张呢。
鲑鱼便当、炸鸡块便当、可乐饼便当、姜烧猪肉便当、鸡肉松便当、蛋包饭、三明治和炸猪排便当、烤鱼便当、肉饼便当……几乎每天都有煎蛋卷、樱桃番茄或浅渍黄瓜。另外还有一样,用青椒、胡萝卜、牛蒡、菜豆又或者是小松菜做的炒菜。凉拌青菜,煮豆子、羊栖菜或牛蒡金平,红薯或胡萝卜的天妇罗,土豆或黄瓜沙拉,这些小菜则用来填满空隙,然后放入水果。偶尔打开电脑,看看自己拍的便当照片,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虽然每张照片看起来都很好吃,但也不得不承认花样有点重复。是不是该换成像木工师傅用的那种可以盛装热热的味噌汤等各种汤水的便当盒呢?不过那种便当盒有点大呢。 话说回来,女儿每天带着便当盒出门之前都会小声说:“妈妈,阿百的便当盒一直都是班上最大的,有点丢人呢。”是吗,现在的小女生一定都喜欢小巧又精致,上面有图案的便当盒吧。于是,丈夫就开始为女儿做一个稍小一号,方便竖着放进书包里的双层便当盒。不过还是黑漆色的,所以我就用颜色可爱的包袱皮给她包了起来。儿子上高中后,我本来还想着要给他做更有分量更营养、像个男子汉吃的便当。结果他却说要住校,我的美梦就这样破灭了。
至今为止,我的日子都在忙乱中度过。作为一个母亲,明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时常会没来由地担心孩子们,让自己胸口一紧。那两个离开家的孩子怎么样了呢?长女已经独自在国外生活了一年,儿子连修学旅行的事都没告诉我,还一脸淡定。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拿“母亲”这个角色当回事儿了。我跟抽屉里的便当盒一样,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了。(P2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