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良母亲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标准的美人。
母亲不仅美丽,而且,是一个最有女人味的女人。
保良的姐姐比保良年长七岁,保良九岁时姐姐正好年方二八,这是在中国传统审美眼光中女人最佳的年龄。姐姐和母亲一样秀美,只是性格刚而不柔,这显然随了父亲。
在保良看来,母亲和父亲从里到外都是截然相反的。母亲瘦小但健康,父亲体壮但多病。母亲唠叨但凡事能忍,父亲沉默却毫无耐性。母亲表面总要姐姐让着弟弟,其实私下和姐姐最是贴心;父亲明里处处关照女儿,暗里却把一生的希望寄予了儿子。
父母的心思保良也许并不明了,他崇拜父亲、依赖母亲,而最亲的却是比他大了七岁还能和他玩到一起的姐姐。姐姐眉眼酷似母亲,个性却随了父亲,保良则像是从街上捡回来的,无论长相还是脾气,既不随父亲,也不像母亲。
保良依赖母亲只是被动的习惯,而对父亲的崇拜和模仿,则完全出于自觉。他甚至和父亲一样,在十岁那年就跟最要好的同学刘存亮和李臣磕头结拜,自号“鉴宁三雄”。他对李臣、刘存亮说,他老爸和他一样,也是在十岁那年玩了一场“桃园结义”,也和他一样,在那场结义中排行老三。在父亲少年结义的三人当中,老大中学没毕业就跟着父母出国定居去了,从此没了音信;老二长大后下海做了生意,至今还跟父亲情同手足,彼此二哥三弟地你呼我唤,两家人也都一直密切如亲。
从保良记事开始,他就经常跟着父亲到二伯家里串门。二伯姓权,二伯的儿子权虎,也冲保良父亲叫三叔。两家的邻居都一直以为他们就是亲戚。二伯和权虎也常来他家,权虎一来就拉上保良和姐姐出门玩儿去,二伯就在屋里和父亲喝酒谈事。那一阵二伯总来求保良父亲帮他办事,因为保良的父亲在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里当大队长,关系多,有特权,那些年帮二伯蹚了不少路子。有一次二伯从小收养的干儿子权三枪跟同学打架被派出所抓了,就是父亲去给保出来的。一年以后权三枪又在街上跟流氓打架,又进了公安局不说,还让学校一怒之下开除了,二伯也是来找的父亲,求父亲再把他这个不争气的干儿子捞出来。父亲四处活动,二伯也给被权三枪打伤的受害人家里塞了钱财,原来弄不好要劳动教养的案子,改成了拘留十五天加两千元罚款,权三枪就又从局子里出来了。但是在接权三枪出来的路上,父亲出了车祸,权三枪头上蹭破了一小块皮,父亲却从此成了瘸子。 ’‘
那年保良十一岁,他一直视为英雄并全心崇拜的父亲,成了一个瘸子。
成了瘸子的父亲一下子苍老起来,保良这才明白,人的两条腿就是人的支柱,一旦缺了一截,整个人就会变得七扭八歪。残疾以后的父亲就像一头被风干的壮牛,迅速变得枯瘦萎靡,百病丛生。今天查出高血糖,明天查出高血压,后天心律又出了毛病……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架势。工作也换了,一个瘸子再赖在刑侦大队那样一个冲冲杀杀的队伍中,似乎有点不成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父亲以前在公安学校当过兼职教员,所以上级就把他调到了公安学校。不过父亲过去兼职教的,是自由搏击和擒拿格斗,这种课瘸子肯定是教不了了,所以学校里就给他虚挂了一个副校长的头衔,再兼了一个行政科长的闲差。和以前刑侦大队的职务相比,据说算是提了半级。
当警察搞刑侦,是父亲一生的理想志愿,正值事业的巅峰时刻突然掉了下来,对父亲的打击不难想见。虽然还穿着同样的警服,但每天干的活儿,却变成了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琐碎。行政科管的不外是绿化、食堂、桌椅板凳、门前三包……原本就少言寡语的父亲变得更加沉默,回家后脾气更加暴躁,要么一天都不开口,一开口不是埋怨母亲就是责骂姐姐,或是打保良的屁股,让一家人全都畏之如虎。 只有姐姐敢跟他顶嘴。P2-3
心中的梦想
——代总序
我二十多岁时开始进行业余文学创作,断断续续,全凭兴之所至。有时三五个月写一个长篇,一蹴而就;有时数年投笔,不着一字。概括来看,我的写作不过是为丰富个人业余生活且偶尔为之的一种自娱自乐,因此连“业余作家”的称号都有些愧不敢当。我经历中的正式职业是士兵、警察、企业干部和其他,这些职业提供给我的环境,与文学相去甚远。多年以来,我身边甚至连一个够得上文学爱好者的同事都没有。如果在办公室里突然和人谈论一下文学,你自己都会觉得酸腐和神经,至少不像谈足球什么的那么自然。
文学确实越来越曲高和寡了。在20世纪50、60、70年代曾经延续或爆发过的那种对小说、散文和诗歌的狂热,以及由这狂热所虚构的文学的崇高地位,已是依稀旧事。大众获得知识和信息的渠道,早被电视、电影、电脑之类的时髦传媒统治起来,便捷得令人瞠目。埋头读书不仅枯燥乏味,而且简直有些呆傻的嫌疑。社会与时代愈演愈烈的物质化和功利化倾向,也促使许多人渐渐远离了自己的精神家园。有多少人还在固执地爱着文学呢?
因此,也很少有像我一样在企业界做到高职还在为没能圆了作家梦而时时遗憾的人了。当个职业作家是我自小的志愿。不仅这个志愿没有实现,而且自小学四年级因故辍学后,我就几乎再也没有进过任何一间课堂,也未再参加过任何系统的学习。一个现代都市人连小学毕业的文凭都没有,一直令我为之汗颜。前些年,知识界有几位前辈对作家中的非学者化现象发出批评,更使我掩面过市,真的怀疑自己在作家和企业家这一文一武两个行列中,都是个滥竽充数者。
没受过多少教育也能混入文学界,是我多年以前偶然发现的秘密。把个人的见闻、经验、阅历,甚至道听途说,敷衍成章,稍稍绘形绘色,便成了小说。再把人物的内心独自变成动作和表情,重新分分场景和章节,小说又成了剧本,似乎一切都那么简便易行。文学固然神秘,但薄得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一破就变得任人亲近。尽管我是一个俗务缠身的人,在众人眼里,几乎没有思考和写作的时间,但这些年,连小说带剧本,居然能完成近三百万字的作品。有人不免惊讶和疑心,或恭我废寝忘食、艰辛刻苦,或贬我用秘书捉刀代笔。他们都不知道,文学对我来说,其实犹如思想和呼吸那样自然、随意和快乐。
当然,文学是有优劣文野之分的。像我这样从自己的精神需要出发,依据生活印象和想象妄自涂抹的小说,当然不可能成为上品和精品。何况有些作品明显沾染了当代人流行的浮躁,一看就知道是速成的东西。我所占的便宜,是从小喜欢听故事,听罢又喜欢卖弄给别人,经此锻炼,摸到了几处推波助澜、一唱三叹的窍门。可惜我的性子有些急,所以小说里的那些故事常进展得太过仓促,以致不能尽情展开人物的面貌和情致,当然更谈不上文笔的灵性和深奥。而我的写作又多是于每晚睡前,书成之后,不免总能让人看到字里行间的困乏潦草,如此我也就不敢在文学上有什么目标和抱负,在文学圈里则把自己归为“票友”,聊以自嘲。
读者当然能看到,我的目光总是留恋着那个激情时代,青春的纯情、浪漫、率真、挚爱、狂放不羁,甚至苦难,都是我倾心向往却终不可得的。因为我们被太多现实的烦恼纠缠着,有时会忘记了人的本质。烦恼皆由欲望产生。和我的成长年代相比,20世纪90年代的各种物质欲望实在是太泛滥了,令人在精神上感到无尽的失落。而我抵抗这种失落的武器,就是让笔下的人物充满人文主义的情感,他们的错误,也因他们的单纯而变得美丽!于是,这些作品的风格貌似写实、贴近生活,实际上都是些幻想和童话,读者喜爱的人物几乎都理想得无法存在。而以我的成见,文学既可以是生活实景的逼真描摹,也可以把生活瞬间地理想化,诱发人们内心深处的梦想。有许多在现实中得不到的感受、做不到的事情,却常常令我们憧憬一生。也恰恰是那些无法身体力行的境界,才最让人激动!
在这些作品中,警察是我最热衷表现的人物。与其说是缘于我对警察生活的熟悉,不如说是我对这个职业的迷恋。在和平年代,很少能找到另一种职业比它更酷!这个职业就像一个引力强大的“场”,有一种深刻的向心力在凝聚着你,使你即使远离了它也依旧恋恋不舍地想再贡献点什么。
谨为序。
海岩
海岩文学经典重塑,全新再现。
《河流如血》讲述了少年陆保良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然而这一切却因为姐姐的一场恋爱发生了改变。姐姐恋爱的对象是父亲的拜把兄弟权力的儿子权虎,本该门当户对的亲事却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这对恋人终选择了出逃。在权力55岁生日那天,姐姐和权虎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回到了家乡。也就是在这一天,因为涉嫌非法集资和黑社会犯罪,权力和他的属下被公安局抓了起来。权力被判处死刑,权虎和保珍无罪释放后消失了。在寻找姐姐的过程中,陆保良遭遇了各种情感困惑与生命危险,几度落魄,终找到了姐姐。但此时,姐姐却因病不治身亡,保良只好带着姐姐的儿子雷雷重返家乡。
海岩的《河流如血》讲述了一个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寻找亲情的故事,描写了一家四口在十几年时间里命运的大起大落。少年陆保良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他有一个在公安局刑侦大队当大队长的父亲、温柔慈祥的母亲和一个很美丽也很疼爱他的姐姐保珍。然而这一切却因姐姐的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发生了改变。这部作品是一部既有以往海岩印记又明显不同于以往的作品,强烈的悬念、浓烈的情感及种种当下都市生活的光怪陆离会令读者爱不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