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2011年7月24日)
从马德里乘城际铁路火车颠簸三小时来到潘普洛纳,然后再从这个一年一度举行奔牛节的古城转乘大巴,经弯曲山间公路抵达圣让·皮耶德波尔,一座地处法西边境的法国小镇。它以圣地亚哥朝圣路——阿拉贡之路的起点而闻名天下,而阿拉贡之路是圣地亚哥朝圣路的骨干路线。
圣让·皮耶德波尔临河而建,其年代可溯至罗马帝国统治时期。它不仅是帝国的货物漕运的港口,而且是抵御蛮族侵扰的堡垒,这可从建筑中读出。小镇的城墙坚固厚重、堞垛致密,箭矢孔口呈狭长的悬针形,尖锐地剥离出当年它作为阿拉贡王国要塞与攻城的柏柏尔军队浴血奋战的痕迹。
大批朝圣者已在阿拉贡之路的起点——主教堂前的广场聚合,钟楼上忽然响起洪亮的钟声,那略带震颤的音波传得十分悠远,唤起人们同样久远的记忆。我们漫步于穿镇小街,在陡上陡下的圆石路上细细品赏前方的教堂,它形似一座踞守于护城河岸的堡垒,其外轮廓为罗马的巴西利卡式风格,哥特式火焰形大门标示着它正从罗马的世俗建筑风格中超拔出来,而走向信仰王国。转到教堂背后,是一片色彩浓郁的赭红岩石砌体,构成拜占庭式六角形造型,在野花的簇拥下散发着古老的精神芬芳。
我轻轻抚摸着教堂的墙体,如同在聆听马丁·路德的圣咏“上帝是一座坚固的城堡”的旋律,而眼前这座教堂作为罗马/高卢的变体,则记录了使徒传道时期以信仰之力拔除死亡毒刺的决心。因此,在那个时代的人眼里,由信仰者双手垒砌成的教堂,甚至比死亡还要坚强。
沿河向南行走不远,是一座造型十分吸引人的石桥,当我瞩目欣赏时,却发现竟然有人不仅早就在观察,而且正不遗余力地画它!这是两位年轻的当地姑娘,坐在通向河面的石级上,她们皮肤黝黑、圆浑健壮,但语言却十分羞涩贫乏,我们问三句方才回答一句,而且每句不超过两个词;似乎米勒画笔下的法国南部农村女孩又活转过来,只是穿了牛仔服和便行鞋,在我眼中,她们羞涩的红晕就如同袒露于眼前的美景。
按事先所预订,我夜宿于一家酒吧附设的客房。女店主的女儿是一位相貌平常但线条精致的黑发姑娘,她动作敏捷地带领我们爬上三层阁楼,打开一个布满舒适软包家具的房间,怯声怯气地用法语说道:“就是这里,可以吗?”然后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容。我们随便应付了一句便倒在床上,怀着对那温馨笑靥的记忆而坠入梦乡。
第二天(2011年7月25日)
今天的行走既十分艰苦又极富诗意,脑海被公元l世纪的重大事件缠绕。公元42年,甘英受朝廷之命勇探“丝绸之路”的兴都库什山脉/伊朗高原以西路段,试图打开东汉王朝与大秦(罗马帝国)的直通路线,但行至波斯湾时却人为受阻,安息帝国的官员们编造了一系列谎言,说此海无涯、断无竞渡的可能,结果是使甘英在叹息之余无奈折返,使中华帝国失去了了解西方的机会。
在同时期,性格坚强的雅各完成了地极传道之旅,应天命而在圣城耶路撒冷受难。两年后,雅各的门徒将他的遗体装到一艘罗马商船上,在没有船员领航的情况下历经七天风浪颠簸,奇迹般地在加利西亚海岸登陆,接着在经历了一系列更为神奇的遭遇后,终于将雅各遗体安葬,并使卷入此事的卢帕(Lupa)女王改信基督教。
约二十年后,精力旺盛的保罗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耶路撒冷,兑现了“将福音传至外邦”的誓言,从而全面开启了信仰(基督)王国征服现世(罗马)帝国的伟大历程。由此看来,公元73年发生在马萨达的犹太人集体自戕的悲剧,竟是欧洲传播福音的起始动因,正是在所罗门王、希律王建造的圣殿被罗马人焚毁之际,耶路撒冷的基督教会决定离开圣城而赴外邦传道,与传统犹太教义分道扬镳,最终使基督教成为世界性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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