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师承的则是意字派。
意，即意欲。意欲是个很宽泛的概念，人类对任何事物在思想上的欲望，都可以叫作意欲。
由于我过于不思进取，意字派的科目又出奇得多，期末测验便理所当然地挂了个底儿掉，唯独情意一科勉强混了个及格。
彼时师父一掸拂尘，像掸走一团不学无术的麻烦，对我留下“好自为之”四字，便扬长而去。
于是我便拿着挂了一溜儿红灯的职业资格证，开启了好自为之的道路。
直白地说，就是代写情书和分手信。
4
阿天猫着腰，把那封粉色的信直戳戳地怼到我面前，像个急于兜售盗版黄碟的小贩。
沉默片刻之后，我对他说：“跟我来。”
这封信，我认得。
两天前，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代笔人有各自惯用的接活方式。学校范围小，一不留神就会掉马甲。所以在起步阶段，我首先发展了几个可靠的下线，把接活专用的邮箱低调地传播了出去。很快，一套完整的业务链就形成了——我先在邮箱接单，完成后，由下线与客户见面交接，银货两讫，互不亏欠。
阿天就是我的下线之一。
然而两天前的那封邮件，主角正是他。
“……是这样的，我暗恋一个男生很久了，他是理科7班的，性格特别开朗，大家都喊他‘阿天’，我之所以喜欢他是……”
客户是一个内敛的小姑娘，想要不留名地传达这份暗恋的心情。
说实话，收到这封邮件，我很惋惜。
别家养闺女，看到有追求者上门，大抵都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态。
但阿天除了是我的下线，还是我知根知底的发小。我对他的认知十分深刻——一个拿衣袖抹鼻涕的糟心玩意儿。所以碰上这样的情况，实在忍不住替这位姑娘道一句“不值”。
然而我很快就没心思惋惜了，因为我突然惊恐地意识到，自己还得给这糟心玩意儿写情书。
于是前天上午，经过一节历史课和半节化学课，我极其痛苦地完成了这一单代笔，可谓是毫无真情实感，虚伪程度不亚于运动会通讯稿。
为了稳妥起见，我找了文科班的余乐作为交接的下线，他和阿天隔了两层楼，彼此也没什么交集。
“这单估计是要被退货的，”我叹了口气，把信递给他，“要是客户不满意，就当白送了吧，也别收钱了。”
他笑道：“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写给教导主任的情书？”
“差不多了，”我哭丧着脸，“给阿天的。” 余乐一愣，拿信的手微微一颤。
我反应过来：“哦，你不认识阿天吧？他是理科班的下线。”
他看着粉色的信封，片刻后清了清嗓子：“是不熟。”
出乎意料的是，当天中午客户小姑娘就发邮件确认收货了，还说非常满意，打算明天就偷偷交给阿天。
我诧异万分，不由得陷入沉思，当代小年轻口味都这么独特的吗？
5
晚自习的课间，走廊里尽是嬉闹的人群，于是我带着阿天来到了顶楼的空教室。
此刻他正坐在我对面，疯狂抖腿。
“老板！救救阿天吧！”
“……你冷静一点。”
阿天趴在桌子上滚来滚去：“阿天冷静不下来，给信的人说明天还要来找阿天，阿天害怕。”
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好好说话。”
那个客户小姑娘果真没有露面。
她托了朋友去送信，尽管自己没有露面，也还是满心期盼能够得到回信，那朋友便跟阿天定下了第二天来拿回信的时间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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