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城市的雨季来临之前,师夏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
救她命的男人叫高承义。
那天以后,她就见不得“高承义”三个字。她看见“高不可攀”,想起那张冷硬的脸。看见“承重墙”,也回忆起他身上清爽的味道。要是看到“义薄云天”,她会记得那一天,他是怎么救她的,又跟她说了哪句话。
一看到“高承义”三个字,师夏就特想抽烟。
抓心挠肺,不过如此。
师夏每天都在电视上看见这三个字。今天有点不一样,她竟然是在微博热搜上看到的。
老城区,地面积水倒映着乱七八糟的人影。长街尽头一家文身店二楼,彩绘玻璃也倒映着一道女人的身影。
师夏倚在彩绘玻璃边上。烟雾弥漫,她一副慵懒的样子,看着路灯把人拉扯出一道念想的影。见了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又想起某个背影,她就笑了。
“嘿。”
她摇头,把烟掐了。不知道站了多久,师夏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你还想着那黑风衣裹着的身体啊!”
师夏回头,看见她的朋友,也是文身店的老板娘。朱莉叉着腰站在台阶上,一张圆脸笑起来像弥勒佛,生气的时候也像。
“他明摆着是瞎的啊!”
师夏抬眼:“他有名字。”
“留名字有什么用,连个正经电话都不留。”
师夏把丝袜套上,说:“打得通就行。”她慢悠悠地把丝袜往上拉。
“他留的什么电话?怎么不留110?留个气象台服务中心的电话,我第一次见。什么人这么大脸?”
“气象控制中心的首席预报员……”师夏想起那张拒人千里的脸,不由得想笑,“也是我的缪斯。”
“什么缪斯,你就是看上人家的身体。”
师夏没说话。
朱莉愤愤然抬头,见女人的大卷发正沿着脸颊淌下,长腿轻压在床沿,慢慢往上拉丝袜。昏黄的光线,映着那火红的长发,长发蔓延在一片白皙的大腿上,让人感觉说不出来的媚惑。师夏懒得像猫,美得像豹。
朱莉再一次觉得那男人是瞎的,提醒她:“哎,想什么男人,你现在该想的是作品!还说什么伦敦国际文身展。”
伦敦国际文身展相当于文身届的奥斯卡,汇集世界一流的文身大师和他们的艺术作品,是每一个文身师的终极梦想。
这破阁楼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朱莉一脚踢开地上的画纸:“你们这些艺术家都这么乱糟糟的吗?”她刚走近,鼻子嗅了一会儿,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又抽烟!”
师夏一笑,弯腰把丝袜穿好,说:“扯那么远!等会儿吃什么啊?”
朱莉不依不饶道:“你自己说,哮喘发作才多久,还敢抽烟!是想再发作一次,让那男的救你吗?”
“好了,老妈子一样。”师夏随手从柜子上勾出一个包,说,“我想好了,吃麻辣烫吧。”
“我跟你说认真的!”朱莉瞪她,又看一眼那个包,“浑身东门大街货,背个真包去吃麻辣烫,滴到油了怎么办?再说了,你背个真包也没人信啊!”
“我知道就行。”师夏懒洋洋地摆手,“走了。”
“你是有钱没地方花吗?赚钱那么拼命,花钱跟没脑子似的……”
师夏也不解释,走下楼梯,催促道:“快点,顺手帮我关灯。”
朱莉回头,望见墙上挂着一幅线条粗糙的油画。是雪山,虚着看,又像一个男人躺在上面。她只看了这一眼,就随手关了灯。
这老城区有一条美食街,他们钻进一家麻辣烫店。老板打着赤膊忙活。夜色渐浓,灯火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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