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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工作了三四年,甘小满却没什么积蓄。她的收入有限,每个月还要寄钱回家。妈妈的哮喘病时好时坏,平日里吃药打针,二十四小时保姆都需要钱。甘小满尽量节俭,衣服都挑打折的买。庆幸的是,甘小满所在的公司待遇不错,供应午餐,但房租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她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她此生所做的唯一奢侈的事,就是去西藏待了几天。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临失业,早知道就不去了,还能省下几千块。
有个作家说什么来着:没有很多很多的爱,就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提到这两样,她真是惭愧,居然什么都没有。
那很多很多的爱,有一度她觉得自己有了,可惜最后却是一场空。王笑笑说她是傻瓜,她承认,因为分手的时候,如果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彭锐明说不定出于安慰和补偿,会皱着眉给自己一笔钱,他素来是不吝啬的。当然,他可能会因此看不起自己,甚至对自己感到厌烦,可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已经抛弃自己了。他给自己一笔钱从此讨厌自己貌似也不错啊,毕竟钱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有人会否认金钱的作用。花钱的时候,谁都会对你和颜悦色、笑脸相迎。
她的手指在细长的水性笔杆上来回摩挲,直到王笑笑提高嗓音:“甘小满,刚才的数据你到底记了没有啊?”
她才回过神儿,问:“啊,记什么?”
王笑笑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调侃道:“去了趟西藏怎么更呆了?你难道还没忘了那个贱人?”
“贱人”是王笑笑对彭锐明的称呼。彭锐明跟甘小满刚分手时,甘小满整天以泪洗面,却倔强地说自己没哭,可是那红肿的眼睛早已出卖了她。可恶的是,彭锐明还偏偏隔三岔五地给她打电话,电话打过来也不多说话,只问她好不好。甘小满本来还是悲痛欲绝、痛哭流涕,后来被他问得心如死灰,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怔。
王笑笑说:“我就不明白了,分手是他先提出来的,瞧他这纠缠的架势,倒像是你不要人家了,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呀?”
甘小满喉咙里如同堵着铁蒺藜,嘶哑着嗓子低声说: “他又喜欢别人了。”
王笑笑气不打一处来:“那他还来惹你干吗?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他以为自己是多情公子呀!”
之后,彭锐明再打电话来,甘小满就不接了。她的手机铃声很特别,是首儿歌,叫《泥娃娃》,奶声奶气的童音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唱: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
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
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同事们都往甘小满这边瞅,甘小满干脆调成振动,手机在抽屉里顽强而委屈地嗡嗡响着,就像她压抑到极点的心情。
直到部门经理赵刚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通知大家下班后一起聚餐,甘小满的心情才稍有好转。赵刚是滨城本地人,老婆开着一间小有名气的特色餐厅。他待手下人特别好,常把部门的员工召集起来去自家餐厅吃饭,大家都挺拥戴他。
这天又在赵家餐厅聚餐,刚吃了几口,彭锐明的电话就到了,甘小满看了眼手机,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着,又痛又茫然。她直接按断,神色却变了。
席上有个副经理叫朱湛业,对甘小满颇有好感,追求遭拒后不免心中怀恨,见她神色凄然正好报复,于是端酒过来非要和她喝一杯。甘小满酒量不好,同事都知道,他却立在甘小满面前说:“小满,今天这酒你要是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不给我面子。”
这根本就是在找茬。
王笑笑知道这位副经理脾气大,笑着打圆场道:“小满不会喝酒,不如让她以茶代酒。”
朱湛业连连摇头,说:“不行,我可是见过甘小满喝酒的,你们别帮着她。”
甘小满想起来了,彭锐明常带她出去吃饭,每次都给她倒一点点红酒,说不喝摆着也有气氛。一次,朱湛业恰巧看见了他们吃饭的场景。当时,朱湛业刚刚被她拒绝,脸色很不好看,没想到他这么记仇。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忘得差不多了,但居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彭锐明一边和朱湛业打招呼,一边拉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暖,她原以为他会一直牵着她……
甘小满原本是低头坐着,她慢慢站了起来,把自己面前的果汁“哗”地倒进茶碗里,拿过酒瓶倒了满满一大杯,接着看也没看朱湛业,仰头就灌了下去。她本来不会喝酒,一杯干白硬生生地进了胃,烧得她眼睛都红了,接着她开始咳嗽,一声接一声,这是喝呛了。
王笑笑忙拿水让她顺顺。朱湛业有点儿傻眼,待回过神儿,冷笑着说了句:“我就说小满是有酒量的,你们还不信。”说完把自己杯中的酒喝掉,臊眉耷眼地坐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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