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盾牌轻便结实,在格斗中既可以用来格挡对手的武器,也可以作为一件钝器来击打对手没有防护的身体部位,是攻守兼备的利器。然而,这种盾牌的面积太小,对身体的遮蔽很差。当几件武器同时袭来时,皮克特人不能像罗马士兵那样缩到盾牌后面保护自己,只能选择后退或者躲闪来避免伤害,而这样的行为在人员密集的大规模战场上是很难做到的。第二,皮克特人虽然使用长矛,但是它的长度很短,只有1.7—2米,种类也很单一。这使得他们既不能像马其顿人那样组成密不透风的长矛方阵,又不能像日耳曼人那样使用2.5米长的双手大戟在近战中大杀四方,只能把长矛作为一件辅助近战武器,和剑配合使用,因此不能发挥它作为长兵器的优势。第三,皮克特人严重缺乏盔甲。在战斗中,皮克特人多袒胸露乳,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确悍不畏死,且希望用身上可怕的刺青威吓敌人,一方面也说明他们没有多少防护器具。事实上,只有国王和他身边的少数亲兵能拥有一身残破的铠甲或皮甲,铁质头盔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缺点在攻城战中尤为致命,守军可以从容不迫地用弓箭、石块、滚木和标枪等各种手段杀伤缺乏防护的皮克特士兵,后者却因缺少合适的远程武器,对躲在墙后的守军无可奈何。综合以上三点因素我们可以看出,皮克特人并不善于正面作战,他们的武器装备让他们更适合进行偷袭和劫掠作战,而不是野战与攻坚。
在外敌频繁入侵的同时,罗马一不列颠人内部也矛盾重重。罗马人撤离后,留下了巨大的政治真空,众多拉丁化的罗马一不列颠贵族为了争权夺利,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内战,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关系也趋于崩溃,民众时常推翻国王,选举新的领袖,贵族也压榨人民,不顾天灾人祸加重赋税。作为精神领袖的原始基督教会对此无能为力,此时的他们还不具备日后教廷强大的经济实力和组织力,还只能依附于某些皈依基督的王公,在世俗权威的阴影下捉心吊胆地度日,更别提出面调停不列颠人的内部纷争了。
在罗马—不列颠人社会中,城镇生活依然占据较为重要的位置。一些罗马时代建立的城镇衰落了,但另一些则在强势贵族的领导下展现出繁荣的景象。在圣奥尔本等城市中,新的罗马式水管和装饰有马赛克图案的大厅被建造出来,甚至还出现了地下供暖体系和私人浴室,这说明罗马一不列颠统治阶层的生活依旧保持着很高的水平。一些铁器时代先民建立的山顶要塞也被重新利用起来,成了新的中心城镇。20世纪60年代,考古工作者们在卡德伯里以南的旷野里发掘清理出一座5世纪时期的大山寨,它耸立在一座500英尺高的山头上,俯瞰整个萨默塞特平原。这座山寨共有5层土制城墙,它们从低到高依次排布,每道墙的顶上可能还有过木栅栏,现在已经腐朽,只剩下一些桩子。在山寨的顶端有一块面积达18英亩的平地,这是罗马—不列颠人生产和生活的场所,他们的耕地和房屋都在这里。平地的中心部位有一座大厅,可能是领主自己的居所。这种半堡垒式的定居点可以有效抵御皮克特人的骚扰,所以在5世纪的不列颠非常多见。
城镇的繁荣使得商业活动能够顺利开展,罗马一不列颠人不仅有着国内贸易,还与很多海外民族有着商贸往来。不列颠主要的出口物有两种:第一种是高品质的锡,不列颠的锡纯度很高,所以很受欢迎,甚至远销东欧和亚洲,以至于拜占庭的文献中直接将锡称为“不列颠金属”;第二种大宗商品是盐,古罗马帝国时期,德罗伊特维奇附近的盐井就被开采出来,和海盐相比,这里的盐含有的杂质少,所以很受帝国上层人士欢迎。罗马帝国退出不列颠后,当地贵族接管了这些盐井,他们将开采出来的盐从陆路运到伦丁尼姆(即今天的伦敦)等港口城市,再远销海外,盐的开采地和港口之间的路则被命名为“盐路”。除此之外,不列颠还出口奴隶、猎犬等一系列商品。不列颠主要的进口商品是葡萄酒和油,以及日耳曼尼亚地区出产的高品质武器。据估计,每年有多达100艘来自地中海的船只来到不列颠的南部港口,可见贸易的繁忙。
根据上述信息,一些西方史学家推断此时的罗马一不列颠统治者和军事精英阶层保持了一种特殊的“半封建关系”:领主册封封臣,封臣对领主宣誓效忠,但是维持二者关系的并不是土地,而是来自海外的奢侈品。领主会定期将农民上缴的实物税和海外进口的奢侈品分给部下,并定期设宴款待他们,以此来获得他们的忠诚。这样,罗马一不列颠的统治者们既可以拥有一批封臣,又不至于损失宝贵的土地,可谓两全其美。可是实际上,这种半封建关系是极为脆弱的,因为它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着海外贸易的畅通。一旦商路被切断,领主得不到足够的奢侈品,部下就会生出二心,即便此时领主愿意将土地分封下去,没有管理经验的封臣们也不一定愿意接受。这个危险一直潜伏在罗马一不列颠社会中,并在5世纪后半叶成了现实。(P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