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学礼著的长篇小说《追赶与呼喊》讲述了农村妇女王小麦跟随返城上大学的知青丈夫林木来到北京，起初在与婆婆、小叔子、小姑子的共处中充满坎坷、辛酸，而后通过她的不懈努力，拥有了大学、创办了自己的企业，渐渐获得家庭成员认同与尊重的故事。小说通过曲折复杂的故事和充满生活质感的细节展现了一个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年轻女性的奋斗史。

倪学礼著的长篇小说《追赶与呼喊》展现了一个农村女人近三十年的奋斗史。

农村女人小麦“护送”返城上大学的知青丈夫林木来到北京，使林木一家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原有的日子变得吵吵闹闹，小麦的新生活充满坎坷、辛酸、歧视和挑战；婆婆杨文采根本不承认这个农村媳妇；上大学的丈夫林木屡屡在感情上“精神出轨”；小麦要与小叔子、小姑子争夺生活空间；更重要的是她要在北京这个大都市中打拼出自己和女儿丫丫生存的空间。最终，小麦通过诚实劳动过上了幸福生活。

好小说的两个标准（序）

正文

二蛋给林木戴了一顶高帽，因为这顶高帽，让林木一顿饭付出了二十五块钱的代价。

二蛋从乡里给林木捎回了北京某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他跑到生产队的广播室在广播里把通知书念了一遍。他念完了还说，林木考了全县第一，这要在过去，起码是个榜眼，皇上都要摸头顶的；这么大的喜事，这要在过去，林木最少得摆三天酒席。我们就等着喝林木同志的喜酒了！

林木的魂儿被二蛋在大喇叭里吹上了天。他咬着牙拿出三十块钱让小麦去供销社打了酒买了肉，在家里摆了十桌酒席。让一户出一个代表，大家咧开腮帮子随便吃喝，撑死为止。

小麦娘没来喝女婿林木的喜酒。她隔着院墙探头探脑地往女儿小麦家看。她看小麦忙里忙外的，还唱着小曲儿，一下子急眼了。她把小麦叫到跟前，说，林木那面子就那么值钱啊？二蛋一顶高帽子他就造进去好几十。他傻你也傻啊！小麦悄悄对娘说，你以为林木不肝儿疼啊，他不是没办法嘛。二蛋攥着录取通知书呢，林木不出点血，他死活不撒手。娘说，你炖菜时多放肚囊子上的肉，块儿大一点。小麦问，为什么？娘说，肚囊子上的肉又腥又腻，这帮玩意儿一人吃一块就立马儿顶住了。

小麦在切肉时偏偏把肚囊子留下了。

林木穿着一条已经磨破屁股的人造革皮裤出场敬酒了。大舅哥大仓把林木拽到边上，指着他的身后说，都露屁股蛋子啦，赶紧回去换了！小麦过来了，说，这是林木最喜欢的一条裤子了，打从北京来的那天起，他每年冬天都穿它，你就别管他了。大仓说，那也不能光腚啊。林木说，我光腚来，我光腚走。大仓说，你倒想光腚走！这时，有人朝林木开玩笑说，林木，菜里的肉全是肥的，瘦的是不是让你和小麦在被窝里啃了？林木撩开上衣指着肋骨说，想吃瘦的，都在这儿呢。二蛋对那人说，你们就知足吧，林木没从自己屁股上割一块肉给你们吃就算对得起你们了。二蛋还讲了林木的一个笑话：林木刚来小西沟时，见到母鸡下蛋，很是惊奇，每天跟在母鸡身后研究，为什么它吃了粮食就能下蛋而人吃了粮食只能拉屎？为此，林木有一段时间一吃完饭就端坐在炕上等着下蛋！

酒足饭饱后，二蛋终于拿出了录取通知书。林木捧着它，浑身哆嗦，出了一脑门子汗。林木一个人来到了小西沟的后山上。他对着远处的村子，一声一声地喊，小西沟，你欠我的，终于还我了！老天爷，你欠我的，终于还我了！

林木把装录取通知书的信封用枯草拴在一棵小树上。看着它，他的眼睛蓝了脖子红了腿软了头大了，他闭上眼使劲儿扇自己大嘴巴，扇着扇着觉得不对劲儿了，大巴掌抡得比原来更圆更有力度节奏也更快了。睁眼一看，早换人了。是大仓在扇，都把鼻血给他扇出来了！

见血了，大仓才停了。一个急了、一个蒙了，对话就带着一股大糖子味儿、一股二百五劲儿。

你当初跟我妹好，我们全家人都不同意，是吧？是。你当初把我妹肚子搞大，我们全家人都没赖你，都想把孩子打了，你拦着，是吧？是。你当初跟我妹结婚，我们全家人都坚决反对，是吧？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样做吗？是。我们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人没安好心，早晚得翻蹄亮掌往死里蹬人！你现在飞上高枝了，花花肠子悔青了，要拉驴屎了，是吧？是，啊，不是！你要是敢踹了我妹，除非红山变黑西拉木伦河水倒流克什克腾草原吹成沙地，不然，你就是白日做梦，你就是自日做梦！

大仓打完骂完，下山了。他是去找老王家的长辈们到他家开会。他们老王家有个习惯，遇到重大事情，一定要由每户当家的集体讨论后才作决定。林木呢，则瘫坐在山顶上。

P1-3

好小说的两个标准

阿来

关于好小说，或者说值得一读的小说的标准，在今天已经变得非常纷繁复杂。很多时候，这些标准还彼此消解与冲突。这些消解与冲突原本只会造成专业研究者自身的困扰，但在这个所有行业都有专家的时代，人们往往在未了解事实（对文学来说，就是读者未接触到具体文本）之前，就会听专家的意见，并且逐渐养成了先听权威意见的习惯。于是，这些标准间的彼此消解与冲突，也就影响到很多小说的读者，造成了阅读上的莫衷一是，引起某种标准的混乱并因为标准的复杂纷繁而使人们失去自我判断的自信。

其实，人们不只在阅读时失去自我。

“自我”在今天已经是一个极为可疑的东西了。

所谓“自我”，是由一些流行的潮流所规定的。“自我”并不是出于内省基础上的坚持，或者基于某种坚守的内省与修为，而是看能否融入某一种时尚流行的潮流。时尚杂志说，梳一个什么样的发型可以表达自我，于是人们就群起用发胶塑造这种发型。穿衣顾问说，把衣服穿得像一个流浪汉，就很“混搭”，很“个性”，于是，街上就立即出现用这种方式体现自我的人群。同样，在这个时代，阅读什么样的小说，认定什么样的小说是好的或者说真的值得一读的，也不再出于读者主动的选择与判断，而由成功操纵媒体的那些看不见的手来指引。按这些指引来消费，就是品位，就是流行，就是时尚，阅读也越来越具有强烈的消费色彩。所以，好小说就根据流行的需要，被创造出越来越多的标准。搞笑是一种标准，脱离百姓生活实际的纸醉金迷是一种标准，官场的厚黑是一种标准，假主旋律之名而能多多耗费公帑也是一种标准……

其实，以我的浅见，古往今来，好小说的标准无非是两种。

一种，有没有创造出一种新的人物形象，并通过这样的形象表达了作者对于某一个时代社会生活的感受与思考。

再一种，有没有在小说这种文体上的一定的创新。

如果按这样的标准下判断，就可以确定，眼下倪学礼的这本小说《追赶与呼喊》是一本值得一读的好小说。因为它至少成功地达到了第一条标准：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人物。用有些老套的话讲，就是“在文学画廊中成功增加了一个全新的人物形象”。

这个形象是一个不可能胜利的胜利者。

在过往有知青出现的小说中，有文化、有城市背景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们，相对于蒙昧乡村的乡民来说，总是强大的。即使一时间因为体力上或政治上的原因，处于弱者的地位，他们所拥有的文化也会使他们自然显示出另外一种强大。而且，相对乡民来说，城里来的知青都是胜利者，因为在那些小说中，知青们最后终于都离开乡村，胜利大逃亡回到了城市。那些爱上男知青的乡下姑娘呢？那是回到城里后的男知青重新成家立业后一种遥远的情感回响：“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谢谢你给我的爱，让我度过那个年代”。

这就是，中国城市对待乡村的基本态度。

但是这部小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小芳”。

质朴、开朗、坚韧，而且，对他人富于理解与同情。

正是这样的品质，使她没有被上了大学的男知青抛弃在乡下。

到了城里，她也因为乡村给她的美丽心灵，非但没有被城市冷漠的人情与规则所吞没，反而用她敞亮的、富于同情的心化开了城里人的蔑视、自私与猥琐，最后，竟因为自己生命力的顽强反过来成为这些人的同情者与施予者。对她丈夫，对她丈夫的父母，对她丈夫的姊妹，莫不如是。

作者在小说中令人信服地塑造了一个生活中不可能胜利的胜利者。我想，这既是由于作者娴熟的写作技巧，更是基于他对于生活、对于人生独到的感受与宽广的理解，而不是在同类题材中相互因循，相互模仿，相互生发。

于是，我们才从同类题材中，得到了小麦这样一个少有的健康温暖的文学形象。

是的，这个形象清新自然，带着乡村广阔土地全部淳朴而健康的气息。

接下来，我们可以讨论关于好小说的第二条标准——有关于小说的文体。

看这部小说的时候，我觉得它的画面感，它人物行动的方式，它的起承转合，很像是一部电视剧。后来，举荐这本小说的出版方果然说，电视剧即将上演。我推测，也许是作者心里存着电视剧在写这部小说。甚至还有可能，先有电视剧本，再将其改写成小说。过程怎样，其实无须过问。要说的是，自影视市场蹿红以后，小说写作，大致已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可以改编为影视剧的小说，或者干脆就是为改编而写的小说；再一类，是忘记有影视剧这回事，或者索性规避着影视剧的路数的小说。我不想对这两类小说孰高孰低下一个贸然的判断。但我得说，过于往电视剧的路数靠近，往往会使小说文体的创新性受到某种抑制与局限。这本小说，自然也就存在这样的遗憾。

但是，就因为小说塑造了这样一个别开生面的主人公，它起码是一本好看的、有价值的小说。

我们会记住，读过一本小说，它的主人公是可爱可敬的小麦。

这部小说，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小芳”，得到了小麦这样一个少有的健康温暖的文学形象。这个形象清新自然，带着乡村广阔土地全部淳朴而健康的气息。

这是一本好看的、有价值的小说。

——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