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直接落进脖子。
冰与火的触感如此相似。第一颗水珠带着强烈的灼痛，让人浑身一颤，第二第三颗就已经麻木，雨水渗入体内，只剩自上而下的寒冷。
在倾盆而下的骤雨中，青冶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脸了。
时值三月，春天的假象维持了不到一周，前天起气温突然暴降至三摄氏度，刚才离开站点时天色晦暗，原以为只是接近傍晚，没想到突然下起大雨。
雨布只有一块，整个儿覆盖着电动车后座的蓝色货筐，用弹力带死死扎紧，不用担心货物。
青冶担心的是放在电动车踏板上的四个纸箱。起初想用雨披下摆挡着，但转眼就被强风掀开，青冶脱下雨披，将四个纸箱包紧。
7号楼一个，9号楼三个，先送掉它们就能穿回雨披。青冶在门卫室签了字，冲进小区。
小区仿古设计，整个地块呈葫芦形，绕着外延铺设了一条8字形的粗宽干道，说是8，实际是收腰的0，两圆相切处由一条比主路稍窄的小路贯通，上方造着古典园林式的廊顶，廊外是池塘、假山、大片绿化。
青冶冲到廊下，立即跳下车检查踏板上的包裹。雨披紧紧裹着纸箱。青冶吁出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水珠，低头推着车向前，长廊的对面就是9号楼。
“出去！”
青冶浑身一震。
抬起头，首先见到一张三角形的狗脸。
狗说人话？再抬头才看到声音的主人。
一个五十来岁的鬈发女人穿着成套的耐迪运动服挡在路中，她的身前立着一只白毛灰背的大型犬。大犬的肩高恐怕超过80厘米，惊人庞大的身躯让头部更显窄小狭长，一对尖耳戳向脑后。
青冶看着大犬。
大犬满不在乎地侧过长圆形的眼睛，视线落在青冶的喉头，微张巨口露出剪状白牙。
青冶瞪回去，大犬转正了脑袋，耸起肩部，青冶这才注意到它没有系绳。
看见青冶没有后退，女人再次呼喝。
“出去出去，这里是给人走的路，出去！”
“嗷！”伴着女人的呼喝，大犬一声猛吠，刺破雨幕，远处什么地方传来婴儿的哭声。
青冶看看女人，又看看大犬，摊开手。
“你说，这家伙是人？”
女人一时语塞，随即大骂，“这里是步道，步道你懂伐！”
之前来这个小区送快递时，青冶曾多次见到人们骑车通过长廊，保安也常常开着电动巡逻车经过，哪儿都没有禁止非机动车通行的标志。
“人行道上不可以遛狗啊？”女人低声骂，“乡巴子。” 是因为自己带进了雨水？青冶只觉莫名其妙。
沿着裤管滴落的雨水在地面积成了一个小洼。
“人行道？好啊。”青冶推起车往前，“我现在是在推，没有在骑。你去问问交警，可不可以在人行道上推行。”
“你——这里是我们的小区，就是要按我们的规矩来，”女人横过一步挡在车前，“今天就是不能走，叫谁来也不能走。”
大犬“呜”地扑上，撑住车头，压向青冶。
青冶拽着车头猛退，踉跄了好几步才没摔倒。大犬没有跟进，发出两声嗷叫再次挡在路中。
“嘿，”女人笑，“看你走呀。”
踏板上的雨披被抓破了，露出包裹，青冶低下头，心中一阵悔恨。一开始就绕路多好，要是被拒收怎么办？再淋一会儿雨算什么，本来就已经淋透了。
——身体里有什么正在涌出。
青冶咬紧了牙。
大犬看青冶站着不动，又蹿上一步。
那一瞬，犬的视线和低着头的青冶对上了。
大犬像被子弹击中似的向后一蹦，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蜷到女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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