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王
我们去大刘家玩,大刘拿出一只篮子出来,那只篮子上盖有一块毛巾,大刘说,猜猜,是什么?我说是吃的,海洋也说是吃的。大刘说猜对了,然后他掀开毛巾,那里面是大鸡蛋。我说,好大。海洋也说大。大刘的母亲是虹桥路上盲校的教师,大刘说是她妈妈的一个学生送的,是那个学生家里的鸡生的蛋,是最好的鸡也是最好的蛋。大刘说他妈妈已经同意他拿去孵小鸡,而且他已经问好了,有专门的孵化点,他有地址。大刘说,我们三个一起去吧,有了小鸡你们两人一人给一个。
当然乐意。
初春,依然很冷。那个孵化点在虹桥路中段的一个小巷子里。我们三个天不亮就来了,但还是来晚了,已经有人在排队了。距我们还有十几个人的时候,孵化点的小窗就关上了。公告说额度已满下周再来。我们只有往回去。天好像还是很暗。月亮落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过了一周我们又去,这次是下定决心要办成这个事。还是老办法,在脚踝处绑上一根绳子,睡觉时把绳子抛出窗外。这样就不用喊了,半夜起来去孵小鸡,大人多半会阻止的。
我刚刚躺下,就感觉到绳子被人拉了,赶紧悄悄起床下楼。是海洋。我说还太早吧。海洋说已经二点半了,海洋说他根本就没有睡,一直在看钟。然后我们就打算去拉大刘的绳子,但是大刘已经来了。他说他昨晚八点钟就睡了,完全睡够了。
到了孵化点,局面还是不容乐观,竟然还有一些人比我们早。一个阿婆说她昨晚上七点钟就来了,就那样还不是第一个。这次更让人丧气是,刚好轮到我们,孵化点的小窗啪地一下关闭。下周再来。
我们去吃早点。标配:一副大饼油条,一碗咸浆。吃完喝完后就决定回家睡觉去。
在穿过一个菜市场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卖小鸡的。那些毛绒绒的小东西真是太惹人怜了。我们就蹲在那里一直看。大刘拉我们到一边说,不想再去孵了,就用鸡蛋跟人家换小鸡吧。大刘的提议没有什么不好的,我和海洋完全同意。
后来是十二个鸡蛋换回了六只小鸡。在挑选小鸡的时候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辨别公母,就是捏住小鸡的两只爪子然后倒悬起来,如果鸡头就那么仰垂下去,就是母的,如果鸡头使劲地往上曲就应该是公的。这个方法好像还是听隔壁好婆说的。我们挑了三母三公,大刘给我一个,海洋一个。其余四个都是他自己的。我要了个母的,我想母鸡养大后,就可以吃鸡蛋了。海洋要了个公的,他想要鸡毛,鸡毛可以收藏,也可以有其他的生活用途,比如可以做毽子,做三毛球,做书签等等。鸡毛只有公鸡的才漂亮。
我的这只小鸡养了没有多久就死了,我是怎么抢求它都无效,先是狂吃狂喝,给水给小米一会儿就吃完,然后就拉稀,是一种绿色的分泌物,很恶心,再后来就蔫得站立不起来了。有人告诉我要给它服用抗生素的,于是我赶紧翻找家里的药柜,找出了四环素片,又一点点地塞到它的嘴里。几个小时以后似乎精神些了,但是第二天早晨我醒来去看,已经死了。就躺在那只纸盒子里,僵硬了,像只标本。它就是想死我一点办法没有。
我的那只小鸡死了之后,很快地,大刘的小鸡也死了两只。死法都差不多。我对大刘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有两只可以玩。我又去他家看,那两只小鸡就关在一个纸盒子里。大刘轻轻掀开盒盖,它们就歪着头看,样子可爱极了。我伸出手去想触碰一下,大刘说别动,要死的。
没过两天,大刘就告诉我,它们死了。
六只小鸡里面唯一存活的是海洋的那只,我们原本以为海洋的那只肯定也要死,有时候遇到海洋就会问他,死了吗?海洋说还好。整个春天它都活着,快入夏了,它居然还活着。
那天我去海洋家,我说我想看看那只鸡。
鸡在海洋家的阳台上,一踏入阳台鸡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有一只鸡笼子,那只鸡就关在里面,在我走近看的时候,鸡就开始扑腾。我已经难以把眼前这只鸡和那只毛绒绒的小鸡仔联系到一起了,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它太丑陋了,它瘦高,腿和脖子尤其长,简直不成比例。身上也没有几根毛,鸡皮暴露在外赤膊一样。
它现在就是赤膊鸡阶段,慢慢会长好的。海洋说。
道理是懂的,可眼前的这只鸡很难让人喜欢。它的一只鸡眼看着我,十分警觉,一点不和善,我甚至觉得它多少有些恶意。
我对海洋说,你觉得它像谁?
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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