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共收文七篇,包括《塞上曲》、《蓝色沙漠》、《换防》、《时间的河流》、《卡车上的伽利略》、《北六千》和《老车场》。这些文章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描写军人生活。
作者王凯将日常化和个人化的风格带入对军人形象的摹写之中,把真性情和真本色倾注到这些人物身上,层层剥除和消除了曾经强加到军人身上的那些虚假矫饰的东西,既还原了真实的军人形象和军人人性,又保持了理想主义的底色,让真正的军人精神和品格的光辉焕发出来。从王凯小说中那些遭遇理想与现实矛盾、身陷情感与道德困境、面临追寻与放弃抉择的普通军人身上,可以看出作家对于军人职业与生命本质的深切思考。
本书是“新生代”军旅作家王凯创作的中短篇小说集,收录《塞上曲》、《蓝色沙漠》、《卡车上的伽利略》等力作,描写被分配到沙漠里的军校学员,爱上自己上级遗孀的年轻军官,因一个微小承诺而抗命不从的列兵,背弃自己的部下选择留在城市却始终自责的连长……作品里的军人生活在孤悬世外的荒凉之地,像戈壁滩的砾石一般渺小而沉默,也像沙漠里的植物一样从容而坚定。
艾东青是荀白羽在辛格尔认识的第一个人,或者说,第一个姑娘。
位于巴丹吉林沙海岸边的辛格尔小镇是个极其迷你的地方,如果拿一只足球站在镇子中央随便朝哪个方向踢一脚,这只足球一定会落到镇子外头。
上午十点,荀白羽已经站在了这个名叫辛格尔的小镇街道上。二十个小时前,他在军部所在城市的火车站月台上与舒丽告别的情形现在想起来仿佛是一场梦。事实上,自从知道整编的消息以来,他的心从来就没有安定过。预感早已准确无误地告诉荀白羽,他在军部大院的日子不多了。事情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但或许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平静下来了。
荀白羽在路边呆立了几分钟,其间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戈壁冬日的阳光似乎只是用来照明,并没有任何温暖的意味。事实上,荀白羽觉得连阳光也充满了寒意。这个时候,荀白羽觉得他对一切温暖或热烈的事物充满了渴望,比如一碗漂浮着红亮亮油泼辣子和绿油油香菜碎末的热汤面。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了临走时同舒丽吃的那顿热腾腾的火锅。他搞不懂自己当时面对着那些精美的菜肴为何举杯投箸不能食,拔牙签四顾心茫然。现在清楚了,他是在用肉体痛苦来追随精神痛苦,以期降低两者之间的相对值并欺骗自己痛苦已减轻,显然,这种自虐的倾向已令他在不觉间蠢成了一只鸵鸟。
荀白羽提着行李走在辛格尔肮脏的窄街上,路边小店临门倒出的脏水在街面上结成一片片夹杂着烂菜叶剩面条和鸡毛蒜皮的冰。一阵风吹过,街角的尘土、碎纸和各种颜色的塑料袋便兴奋地飞舞起来。荀白羽并没有确切的方向,只是一股俗气得近乎妖艳的香味拽着他的鼻子前行,他需要在那里满足自己的欲望。
很快,荀白羽就寻到马路对面一间很小的饭馆,这便是那香味的源头。正当他急于穿越马路时,一辆簇新的红色切诺基疾驰而来,停在了他面前。
“荀白羽?”一个姑娘从车里出来,扶着车门问话。这个姑娘说着一口没有任何方言味道的普通话;这个姑娘五官精致身材苗条,光洁的皮肤没有一点被紫外线灼伤的痕迹;这个姑娘纯白的绒线帽和围巾与她红色及膝的羽绒服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露在帽子外面的短发在阳光中呈现出漂亮的酒红色;这个姑娘像是白米饭上的一只红艳艳的小辣椒,使色调灰黄的辛格尔显出一抹亮色;这个姑娘让荀白羽想起了戈壁之外的一些往事——那些存在于心间,正被漠风拂去的尘埃般的有关物质文明的往事。荀白羽认真地看着这个姑娘,点点头。就这样,他认识了这个名叫艾东青的姑娘。
“靶场的车坏了,李宝顺昨天来买配件的时候请我帮忙接你。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李宝顺是谁吧?”艾东青拉了把椅子坐在炉子边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荀白羽。 “刚知道。”荀白羽说。李宝顺现在的职务是辛格尔轰炸靶场的副连职代理场长,等这碗面吃完,这个未曾谋面的李宝顺就将被他——新任命的辛格尔靶场副营职场长——所取代。昨天,当荀白羽抵达距军部所在城市一千一百公里外的场站报到时,自以为以基层主官和军级机关干事的经历做资本,定会被留在机关,可是当他看到政治处主任用那张令人不快的鲇鱼嘴冲自己含意不明地微笑时,他就沮丧地告诉自己,好日子的确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场站荀白羽前年底来过一次,那时他作为警卫连指导员任期已满,刚调到军政治部保卫处任副营职干事。头一次下基层检查工作,来的便是此地。在场站通信营检查时,接待他的是长着一张鲇鱼般嘴巴的王姓教导员。当荀白羽发现自己要检查的几项工作在这里全是空白时,忍不住将该同志痛批了一顿。回到军里,荀白羽起草了一份关于检查情况的通报呈送处长,处长仔细看了两遍后,把准备在通报中点名批评的单位和个人均用红笔涂去,只留下了需要表扬的,然后又还给了他。整个过程中,处长始终一言未发。当荀白羽坐在电脑前修改通报时,陡然间想起了蒙哥马利元帅的一段论述,大意是:如果把军官分为聪明、愚蠢、勤快和懒惰四类的话,那么,聪明且懒惰的适宜担任高级指挥官,聪明且勤快的适宜担任参谋人员,愚蠢且懒惰的适宜担任下级军官,而愚蠢且勤快的则应当立即扫地出门,因为这帮家伙往往会自作聪明地把事情搞砸。荀白羽觉得自己正属于这四类人中的最后者。尽管以后他再也没有犯过这类愚蠢而勤快的错误,可事实上,有的错误只需要犯上一次——就像撞见自己的配偶在偷情一样——就足够让人记一辈子的了。所以当王主任精心使用他的鲇鱼嘴向荀白羽讲述去辛格尔任职的光荣与正确时,荀白羽却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当年从营部会议室往出走时对王教导员说的那句类似威胁的话:“你说你忘了?唔,很好,不过,我会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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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松千尺待来日初心一寸看从头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以王凯、西元、王棵、裴指海、卢一萍、朱旻鸢、王甜、曾皓、曾剑、李骏、魏远峰等人为代表的“新生代”军旅作家浮出水面,从业余走向专业,从青涩走向成熟,渐次成为军旅文学的希望和未来。他们之中的佼佼者已经在当代文坛初露峥嵘(如部分作品获“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提名,更多作品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等国家核心期刊转载)。
“新生代”作家的迅速成长缓解了二十一世纪军旅文学出现的“孤岛现象”(此一说法为朱向前在二十一世纪之初所提出,意指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军旅文学渐趋边缘化,只有少数执着的坚韧者在“商海横流”中彰显出英雄本色,有如“孤岛”耸峙一般),他们的创作成果大多体现在中短篇小说领域,数量可观,并在质量上葆有较高的艺术水准。“新生代”作家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们再难复制前辈们深切的战争经历和磅礴的集体疼痛,因此,他们的创作呈现的是从个体的角度切入生活,是对宏大叙事的消解,显示出迥异于老一代军旅作家的叙事范式和美学风貌,这既显露出二十一世纪军旅文学与其承接的“新时期”军旅文学之间创作生态环境、文学观念的代际差异,也彰显了“新生代”作家在二十一世纪语境下试图构建独立美学追求的创新精神和自觉意识。
显而易见,“新生代”作家大都有着扎实的基层部队生活经验,他们从熟稔的军旅生活出发,写下了一系列带有个人成长经历、富有个性化叙事风格的小说,营构出属于自己的一方“营盘”。然而,当“新生代”作家所描摹和绘制的“军营现实”进入一种过于私语化的境地而无法寻求突破时,他们笔下的军旅生活的面目就显得稍嫌狭窄了。作家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近几年,在完成了最初的对军营生活的回顾之后,部分“新生代”作家主动突围,在更为广阔的军旅文学土壤之中寻觅新的创作资源,他们的新作显示出积极向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等军旅文学核心价值靠拢的特征,并生发出独特的思考。
之所以在建军九十周年之际,把这样一个年轻方阵(作者年龄上限四十五周岁)的十一部中短篇小说集推荐给大家,也在于此。正所谓:新松千尺待来日,初心一寸看从头。
为了让大家对这个“新生代方阵”有更好的了解,下面将不揣冒昧、不计利钝,对十一位作者的创作特点做简要勾勒(按姓氏笔画排序),挂一漏万,自当难免,还望作者和读者们海涵。
王棵:王棵曾经去南沙体验过守礁生活,这使他有能力抵达守礁士兵的精神深处,这种能力给他带来自信,在早期的创作生涯中,他有意识地运用这种能力,密集地向文坛递交过一批以礁岛、军舰、海洋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这段写作经历多少影响了王棵后来的创作理念,王棵后来可谓点多面广的创作实践中,许多小说都与早期充满腥咸海味的小说在内部建有秘密通道,这个通道是由孤岛这一意象构成的。孤岛的意象,来自于弥漫在这些小说中的孤独感。
王凯:王凯将日常化和个人化的风格带入对军人形象的摹写之中,把真性情和真本色倾注到这些人物身上,层层剥除和消除了曾经强加到军人身上的那些虚假矫饰的东西,既还原了真实的军人形象和军人人性,又保持了理想主义的底色,让真正的军人精神和品格的光辉焕发出来。从王凯小说中那些遭遇理想与现实矛盾、身陷情感与道德困境、面临追寻与放弃抉择的普通军人身上,可以看出作家对于军人职业与生命本质的深切思考。
王甜:王甜笔下涵盖历史战争中小人物的命运、现实军旅中的个体成长、军人的情感与婚姻、退伍军人对军旅生涯的反思等多个方面,并在整体上呈现出相近的特色:一是主题思想融入哲理色彩,例如对历史真相的追问、个体的自我救赎等;二是轻情节重状态,摆脱对情节的过度依赖,强调对人物生存状态的描摹;三是艺术表现上采用“轻魔幻”手法,以超现实的情节或细节凸显主题。
西元:西元堪称二十一世纪军旅文坛的重量级“拳击手”,出拳频、力道大而且每每能击中要害。他喜欢直面战争的“战壕”描绘,无论是现实题材还是战争历史题材,都竭力表达一种充满激情的精神力量。他注重将人放置在社会、历史语境中进行打量,力求通过内外结合的方式,辩证地写出人物灵魂的深邃以及存在本身的复杂。他的作品还注重哲思和诗性的融合,语言往往带有诗性色彩,跳跃,灵动,所涉及的问题却又带有鲜明的哲思意味。
李骏:李骏的小说,多以边疆生活、故乡革命、机关生活为主题,坚持对日常生活的书写,充满了温暖阳光、深情厚谊。他写边防官兵的生活,细致入微、幽默风趣,将边关将士的战天斗地、喜乐悲欢,通过简洁明快的手法,写得栩栩如生,生动感人;他写故乡的革命英雄,均以独特视角,通过英雄的传奇经历、情感人生、命运吊诡,展现出一派风生水起、大波大折的景象,却又将英雄还原于人,不避历史得失,不讳尊者之荣,读后令人久久的深思与叹息;他写机关生活,观照现实,追踪变化,既味道纯正,又起伏跌宕,既现实又充满温情。
朱旻鸢:相较于业已习见的军旅文学叙事,朱旻鸢的小说别具一种斑驳复杂、意绪苍茫的审美色彩。这部集子收录的五部作品都没有离开过“塞外”和“部队”,故事原型甚至都来自一个连队。这些中短篇小说以独特新颖的视角和幽默顽劣且活泼弹跳的个性化语言书写当下军人的生活,在滑稽变形中,是对现实基层的戏谑和调侃,使底层连队生活呈现为一种似真非真、似像不像的笑闹场景。青年人的活力与智慧,青春期的激动与狂想,无所顾忌地表达出来,为我们展现了部队生活的另一个截面。 卢一萍:作家在西部边疆地区生活了二十余年,对生活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注重对人性的挖掘,善于捕捉底层人物身上的光亮,通过他的文字,可以引导读者对纷繁的现实生活有更真切的理解。其丰富的生活阅历为小说带来了独特的审美体验,他善于营造大气悲壮的氛围,衬托出微小生命的丰富多彩和昂扬向上的精神。小说主人公形象塑造立体丰满,细致勾勒了现代军人丰富的内心世界,在当代军旅小说创作中颇具特点。
曾皓:曾皓发表于不同时间段的中短篇小说,在思想脉络上有着清晰的主线,都有着对现实的强烈关切和理性的批判,更重要的是有着对笔下人物生命状态的深切观照,抒写他们在时代缝隙中的尴尬、困惑和对终极理想的追求,敢于用小说去发现问题、思考问题并给予愿景。而他文字中表现出的“自由、轻盈、神秘”的审美特征,更让他的小说呈现出一种超越现实的灵动和向上飞升的状态。
曾剑:曾剑善用短句和比喻,所以他的中短篇军旅小说呈现出散文化的倾向,具有浓厚的抒情意味。他用舒缓的笔调,从容不迫地书写着普通士兵的故事,展现他们“怨而不怒”的情绪,情感质朴真实,让人感受到一种中国传统中特有的中和之美。曾剑的写作,也像他小说的叙事节奏一样,不急不缓、从容有度、踏踏实实,一边深情地回望故乡,一边走进军营、深入普通士兵的生活,用心感受,用笔书写,用春日般的人性美温暖着为生活奔波的人们。
裴指海:迄今为止,裴指海所创作的中短篇小说主要聚焦于两个题材领域——革命历史题材和现实题材。相对而言,革命历史题材小说是作者着力最深的一个领域。他创作了一系列革命历史题材的中短篇小说,充溢的旺盛的想象力与卓越的文本建构能力,尊重历史事实,表现了革命历史的纷纭复杂,力图以当代视野最大限度地还原革命历史的复杂性,发人深思。
魏远峰:魏远峰的军旅小说都放在三多塘,三多塘是他刚到新兵连的地方,他的三多塘是有气味、质感的——炮库中陈年水泥的味道,菜地施肥后的味道,小便池“童子尿”的味道。还有一尺多长老鼠的样子、凤凰树开花的样子、菜地边含羞草的样子。魏远峰的乡土小说,则总是在写黄河、黄河滩、武陟县,这是他的故土之地,也是他的血脉之源。这些,让人想起福克纳“邮票般大小的故土”及其虚构的杰佛生小镇。
说来也巧,以上十一位作者的单位或者曾经服役的部队,正好涵盖了海陆空三军和东西南北中各战区,以这么一套多姿多彩的小丛书,向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献礼,适得其所,恰逢其时。我想起二十年前——一九九七年,受邀为北岳文艺出版社主编了由陈怀国、石钟山等当年的新锐军旅作家担纲的长篇军旅小说“金戈”丛书,反响不俗。在此,我要对北岳文艺出版社具有的浓厚的军旅文学情结和持之以恒的品质致以深深的敬意。同时,感谢主编助理徐艺嘉为本丛书所付出的辛勤劳动。
最后,我要特别说明一下本丛书名“向前”——实非出自此“向前”而乃彼“向前”也———引自《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第一句:“向前!向前!!向前……”
是为序。
朱向前
丁酉桃月谷旦改定于江右袁州听松楼
小说是清醒时说的醉话(创作谈)
关于小说,我读得不多,写得不多,更懂得不多。在我狭隘的视野和粗野的观念当中,小说始终都是写给我自己看的。即便当我脑门上贴了一个作家的条码,也煞有介事地开始考虑一些诸如主题和意义之类的东西时,这种想法也从来没变过。因为在我看来,写作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作者本人,而读者永远是个模糊不清的概念,我并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我也不可能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自己希望去说出的那些想法和故事。
有时我会想起我长大的那个戈壁滩上的空军基地,基地营区一角有一个印象中挺不错的图书馆。现在想来,它其实就是部队文化活动中心的一间窄长的平房,一共就摆着两列书架。但儿时的印象过于深刻而毫无道理,以至于二十多年过去,它在我脑海中还跟来北京之前想象的天安门那么高大宏伟。经过门口棕色硬壳封面的马、恩、列、斯全集,就是中华书局的“二十四史”和《资治通鉴》,再往后走就好玩了,有全套带插图的儒勒·凡尔纳小说集,像《海底两万里》《神秘岛》《从地球到月秋》,在书架上排出好长,那种小开本的发黄纸页散发着好闻的味道,十分迷人。还有好多好多外国文学名著,可惜这些书面孔过于庄严,所以只记得看了一本《鲁滨孙漂流记》,而《说岳全传》《前后汉故事新编》这些,才是那时的我最喜欢的。
图书馆管理员是一位我称为阿姨的随军家属。很奇怪,每次借了书她从不登记书名,只是问我借了几本,只要不超过八本,她就把本子推过来让我写上数量再签上名字,再笑眯眯地摸摸我的脑袋,有时还会叫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给我吃。有一回还书时我忘带了一本,未及如实相告,她却连数都不数,只让我把书放在桌上,又让我在借阅本上画个勾就算了事。我飞快地跑到两排书架中间,在弥漫着旧书味儿的寂静中心跳如鼓,不时探头看看她是否会发现我少还了书。后来我才知道,阿姨虽然掌管着图书馆,但她却不识几个字,难怪她守着一屋子书从来不看,永远都坐在那里织毛线。
过了几年,文化活动中心改成了连队宿舍,那些书都不知所踪,而管理员阿姨也跟着丈夫转业走了。那时我并不知道,文学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而那个小图书馆的消失,可以视为一个时代远去的注脚。等我真的开始学写小说时,才发现已经没什么人看小说了。在连队当指导员时,我总想把连队图书室那两个书架填满,但四年任满离开时还空着好几层,毕竟买书要钱,而连里没这笔经费。有一次连队被评为先进,得了一千块钱奖金,我带着战士去新华书店挑了一套价格最便宜的简装世界名著,当然也按他们的要求买了一套金庸全集。我记得那套世界名著放了一年还是新崭崭的,唯一有人借阅的竟然也是《鲁滨孙漂流记》。 那几年,上级给我们配发过大屏幕彩电、DVD机、乒乓球桌、健身器材和音响设备,可从来没配发过小说。不配发,显然说明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平心而论,对一个连队来说,一套世界名著远没一套不锈钢笼屉用处大。笼屉可以蒸出白花花的大馒头,小说看多了只会肚子饿。
所以有时我写着那些不着调的小说时,也会觉得自己在干一件无用的事。但我并不因此而感到悲观。毕竟小说是我愿意去写的,本质上也是写给我自己的,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什么不平衡的了。其实,说实在的,我常常认为小说就是清醒时说的醉话。醉话平时是不好说的,因为那会被人看成是胡言乱语。事实上也是,醉话的主要成分是废话和车轱辘话,外加胃里冒出来的臭味儿,然而醉话也是最真诚的话,不是吗?也许听一个人说一次醉话,会比他清醒时说过的无数正常的话更让人印象深刻。大概就是这样吧。
王凯
二○一七年六月二十三日
王凯既善于把故事叙述得生动有趣,又善于按生活的逻辑突进人物性格的深处,使小说埋伏着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奇异景致,伴随阅读的常常是感悟生活的清澈和会心一笑的快乐。
——汪守德(著名评论家)
王凯所在意的,并不是如何对不如意的现实进行简单摹写,而是要发掘乃至塑造心灵的独特样式,从而展示出生活之美、人性之美。
——殷实(《解放军文艺》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