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考入东京上野美术学校,学习西洋画和西洋音乐时,日本的新派剧颇为兴盛。他去日本前就曾登台票演过戏曲剧目,因此对新派剧这一新颖的表现形式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在中国留学生中,曾延年(字孝谷)先生与李叔同爱好相同,功课之余两人经常相约观摩日本的新派剧,并同日本戏剧界人士有了来往。话剧逼真的舞台布景、写实的演剧内容、耳目一新的舞台效果,都与中国戏曲的唱念做打截然不同,一种从事新剧试验的欲望在他们心中油然而生。为探讨各种艺术的发展规律、各种艺术的表现形式、各种艺术的风格特色,他们在日本发起成立了“春柳社”,专门从事诗文、绘画、音乐、演艺的研究,探求艺术的发展,并发表简章。后来,他们将简章寄到天津,刊登在1907年5月10日(农历三月二十八)天津《大公报》上,全文如下:
本社以研究文艺为的,凡词章、书画、音乐、戏曲等皆隶焉。
本社每岁春秋开大会二次,或展览书画或演奏乐剧。又定期刊行杂志,随时刊行小说脚本、绘叶书之类(办法另有专章)。
凡同志愿意入会研究文艺者为社员(应任之事务及按月应缴之会费,另有专章)
其有赞成本社宗旨者,公推为名誉赞成员(无会员)。
无论社员与名誉赞成员,凡本社所出之印刷物,皆于发行时呈赠一份,不取价资。
曾孝谷是四川成都人,1906年考取官费留日,9月与李叔同同时进入上野美术学校西洋画选科,1911年3月又与李叔同同时毕业,成为该校西洋画科的首批中国毕业生。不过,李叔同毕业后就回国了,曾孝谷则进入西洋画科研究科,成为该画科的第一个中国研究生——但曾孝谷只学了一年就退学回国,在四川做了艺术教师。
曾孝谷回四川成都后,曾给李叔同写过一封信:“……弟滥竽图画教授一部分,无标本,无绘具,无参考品,教师日持商务印书馆《铅笔画》一册,模写其画于黑板,令诸生从而临之,此一教法也;或更取日本邮片上之娼妓小像,令诸生以毛笔濡洋屑写之,此又一教法也;诸生届卒业时,不识他日为师从何处着手,向校中某教师请益,某师曰,于商务印书馆购《黑板画法》谈之,则用不竭矣,此又一教法也。正式之写生教授无之,色彩论、远近法、人体画法、构图学说,一皆无之,其关于艺术之种种修养方法,更无人过问……弟于四年秋到校,因校中不能购置石膏模型,不得已,仍令诸生习动植物写生,然每星期只得四小时实习,且纸笔色彩,无往而非杂凑,简陋不殊儿戏……”
他当时的境遇以及中国美术教育当时的状况,由此可见一斑。
17 茶花女 上页这张图片是我祖父男扮女装饰演《茶花女》中女主角玛格丽特的剧照。
春柳社成立后不久,国内苏北徐州一带洪水泛滥,数十万人无家可归,日本大阪当时的《每日新闻》进行了报道,摘录如下:
根据美国驻清领事的通电,清国内部(江苏省水灾)的饥饿惨状极为严重,如不迅速设法解救,每周必将发生数千饿殍……
春柳社成员们一看到国内这条消息,连夜在清国留学生会馆召开紧急会议,做出举行“赈灾游艺会”,演出话剧《茶花女》,为国尽责、为民尽义的决定。
经过一番筹备,李叔同男扮女装饰演《茶花女》中女主角玛格丽特。他忍痛剃去心爱的小胡子,头上戴着鬈发假头套,身穿西式拖地长裙,一条裙带紧束腰身,使得瘦长的身材更显得婀娜多姿。正如现在大家看到的这张他扮演茶花女的剧照:照片上他两手托腮、稍向右倾、眉峰微蹙、眼波斜睇,逼真地再现了茶花女妩媚柔弱、幽怨哀婉的神态,成功地塑造了这一光彩照人的悲剧女人形象。
因此,李叔同也是中国话剧舞台上第一位男扮女装者。
《茶花女》连演数场,收入全部寄回祖国,捐助了灾区人民。春柳社的全体同人备受鼓舞。初次在台上的艺术实践,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使大家领悟到“戏剧原来是采用这样一个绝妙的好方法”的诀窍——首次演出便能为自己的祖国做出贡献,愈发激起大家演话剧的积极热情,大家决心充分利用戏剧在社会所起的作用和影响,以演话剧的形式,抨击不公平的社会,反对压迫、反对侵略、探索人生,寻求救国救民、振兴中华之道。(P4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