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暸望塔上的一天
当高高的瞭望塔出现在眼前时,新兵杰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一座用粗大铆钉固定下来的木头建筑,十年如一日,矗立在这片被白雪覆盖的土地上。
由于年代久远,铆钉锈迹斑斑,个别地方已经出现松动的迹象。寒风凛冽,新兵杰感到瞭望塔左摇右晃,高处的天空好像也随着瞭望塔晃动,如同海水一样波动起伏。新兵杰的腿肚子不易觉察地颤抖起来。
“要爬上去吗?”他小声问道。
“必须爬上去!明白吗?这可是我们每天的必修课!”
班长神情严肃,一张黝黑干瘦的脸,一个红萝卜一样的大鼻子盘踞在脸上。“呵呵,红鼻子班长!”新兵杰偷偷在心里给严肃的班长取了这么一个绰号。
身手敏捷的班长扶着旋梯朝高处爬去。
新兵杰立马联想到某种神秘的猫科动物。他不再犹豫,紧随其后。约莫过去了十分钟,两人有惊无险地爬到了瞭望塔的最高处。
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那宽度不足两公里、绵延数百公里的军事禁区在脚下铺展开来。无数座被白雪覆盖的山峦在其中起伏,越过或稀疏或茂密的树林,依稀可见一条瘦小的河流蜿蜒其中。气温在零度以下,禁区里那唯一的河流仿佛被冻僵,丝毫感觉不到河水的波动。
进入冬季,禁区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
新鲜感转瞬即逝,新兵杰不免有些失望。红鼻子班长揣透了他的心理活动,他告诫新兵杰,必须打起精神,时刻留意禁区里发生的一切。
“知道吗?一切!”
从班长郑重其事的语气里,新兵杰感到了肩上责任的重大。
新兵杰从红鼻子班长手里接过望远镜。“正前方,看见了吗?”红鼻子班长在旁边指挥。
禁区的另一边,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瞭望塔,出现在新兵杰的视野里。
“那是敌人的瞭望塔吗?”新兵杰的手微微颤抖。
红鼻子班长好像不屑于回答这样超低级的提问,他紧绷着脸,点燃了手中的烟,狠狠抽几口,然后,将白茫茫的烟雾缓缓吐出来。
说实在话,和死气沉沉的禁区相比,新兵杰更喜欢敌方的瞭望塔。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观察对面瞭望塔上的动静。随着太阳升起,那座摇摇晃晃的瞭望塔也爬上来两个士兵。那个络腮胡子,一副长官模样,而旁边的矮个子士兵,一脸稚气,年纪和新兵杰不相上下。
他也是一个刚入伍不久的新兵吗?他第一次登上瞭望塔时,也感到害怕吗?这样的想法,使新兵杰忍不住笑了起来。
望远镜里,那矮个子士兵也嘿嘿笑了起来。 一定是新兵杰微笑的样子把矮个子士兵逗笑了。
要知道,新兵杰笑起来的时候是很好笑的。他厚厚的嘴唇会噘起来,两个虎牙一览无余,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仿佛遇到危险的两只刺猬最大限度地蜷缩成一团——与其说这是笑,不如称之为哭更恰当。
新兵杰不免有些气恼。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矮个子士兵竟然挥起手来,那股亲热劲就像是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新兵杰下意识地挺起身子,将手挥动起来。
许久,新兵杰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能够擅自和敌方的士兵打交道呢?他诚惶诚恐地瞥了班长一眼。
和刚才一样,红鼻子班长低头狠狠地抽着烟,对新兵杰的“违纪”竟然视而不见。
无疑,这是默许。
新兵杰一边站在瞭望塔上继续观察,一边向矮个子士兵挥手。
好几次,新兵杰看见矮个子士兵张大嘴巴,大声嚷嚷着。
可惜,距离太遥远,新兵杰听不清矮个子士兵在说些什么。
不知不觉,一个白昼就这样过去了。
夜幕开始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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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从事动物小说写作已有十二个年头了。细数一下,出现在我笔下的动物种类逾十种,但是,无一例外,这些动物都是我比较熟悉的。我想,我之所以能够将它们写进我的小说,很大程度就是缘于我对它们的熟悉。这样说来,便有了自我吹嘘的嫌疑,难道我成了对动物全面了解的所谓专家了吗?事实上,我的动物知识十分匮乏。
这种熟悉,建立在对自我的认知上。
在写作的时候,我总是将自己与动物等同起来。换言之,我写动物其实就是写我自己。
还记得写第一篇动物小说的情景。那是2005年初夏,我从寄居的小县城回到了幕阜山腹地,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那个叫毛源的小村子。村子四周,草木茂密,呈现出初夏的蓬勃景象。这些,无疑又一次给予我惊喜。但是,这种惊喜很快就被悲伤所替代。就在我蓦地抬头之际,我看见了一匹个头矮小的马。它被拴在一扇朽旧的窗户上,显出一种很痛苦很恐慌的样子,除此之外,从它默默注视着我的那双眼眸里,我还读出了孤独和无奈。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村子里出现的第一匹马。毫无疑问,这匹个头矮小的马,来自很遥远很陌生的某个地方。那个于我来说十分遥远十分陌生的地方,便是这匹马的家乡。
“啊,一匹背井离乡的马!”我在内心里发出这样的慨叹。
直到夜幕降临,这匹个头矮小的马还拴在那里。第二天早晨,我看见它在村子里凹凸不平的道路上奔跑。在它身后,有人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我还看见,有人试图爬到它的背上去。这匹马实在太矮小。当人爬到它背上时,它的四条腿都在不停颤抖。它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鸣,那双特别大的眼眸从远处注视着我,里面依然是那种十分孤独十分无奈十分痛苦的神情。那一刻,我有了一种冲动,我想将它解救出来,但最终我放弃了这种努力。
当我后来再次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我再也没有看见过这匹个头矮小的马的身影。
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忘记这匹马,没有忘记它从远处投来的目光。内心饱受煎熬的我,不由自主地来了一次“身份置换”。我把自己想象成这匹背井离乡的马。在想象中,我一遍遍体验着它的痛苦与孤独,感受着它的无可奈何。我甚至在内心里发出类似马那样的哀鸣:谁能救救我呢?谁能让我回到朝思暮想的家乡呢?这个时候,泪水总是伴随着内心无声的哀鸣悄悄流淌下来。于是,我写了《一匹叫淖尔的枣红马》。在这篇小说里,几乎没有多少与马有关的动物知识,更多的,是一个叫淖尔的“男孩”,我写了他在残酷生活中的逆来顺受,他对回不去的故乡的思念,他对未来命运的茫然……
仔细想来,淖尔,又何尝不是我自己呢?!
类似的经历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很多次。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七八岁的年纪,和一群孩子在田野里疯跑。那是冬天,田野以及田野四周的山坡,一片荒凉。突然,所有奔跑的孩子都停了下来,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前方的山坡上。空空如也的山坡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犬科动物的身影。寒风吹拂之下,毛发极其凌乱,使它显得瘦削不堪。许久,大家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头狼。
那头狼在荒凉的山坡上站立了很久,它一定是被我们这些孩子的喧闹声吸引过来的吧。它久久注视着我们,神情显得犹疑不决。但最终,它缓慢转过身去。在弥漫的夜色中,它的身影在更远的山林里消失了。
它站在山坡上久久注视我们的那一幕,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常常想,那头狼为什么要站在那里看一群孩子嬉戏呢?
我想到了我自己。必须承认,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很多时候,我想摆脱掉这种如影随形的孤独感。我想加入到某个群体之中——哪怕那是一片毫不起眼的匍匐在地的野花,我也渴望着和它们一起摇曳。或许那是一头孤独的狼吧,它大概是想加入到嬉戏的孩子中来。在我写作《丛林血狼》三部曲的时候,这个情节时不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不知不觉,我就成了其中某头狼。有时,我是那头缺耳朵狼,时时渴望着回到狼群之中;有时,我成了那头在人类驱赶之下走投无路的叫霆的年轻公狼。当我写下它们的孤独时,很大程度上,我就是在抒写内心的孤独。
那么,我是如何沦落到这般孤独的境地的呢?
军犬烈焰从编制内被剔除出去,它已经不再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军犬了。然而,在一夜之间改变了身份的军犬烈焰依然像过去一样,坚持着每天的例行巡逻。在烈焰的心里,责任和荣誉感比身份重要一百倍。它所展现出来的进取精神、忠诚、智慧和顽强的生存能力会给读者带来很多感悟。
《军犬烈焰/毛云尔温情动物小说》由毛云尔著。
《军犬烈焰/毛云尔温情动物小说》作者毛云尔的动物小说里,总有悲伤的气息弥漫在字里行间,但伤而不哀,让人久久地沉浸在成长的怅惘和喜悦之中。细腻的文字给读者带来不同于一般动物小说粗粝、野蛮的风味,而是动人心弦的感动和沉思。
毛云尔老师的短篇动物小说是非常受人推崇的,荣获过多种奖项。本次作者自己挑选其短篇小说中的精华,汇集成书,必将给读者们带来唯美、温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