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知道我终将老去,没有人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你的爱情也不能。我将从现在起衰老下去,开始是悄无声息地,然后是大张旗鼓地,直到有一天你看到我会感到惊讶——你爱的人也会变成另一个模样。
我们都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尽管我们都不相信。
阿赵在固执地胡闹,狗子在固执地喝酒,徐晨在固执地换姑娘,爱眉固执地不结婚,老大固执地无所事事,我固执地做你的小女孩,我们固执地在别人回家的时候出门,固执地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工作,固执地东游西逛假装天真,但是这些都毫无意义。
你要知道我已经尽了力,为了答应过你的事我尽了全力,你专横而且苛刻,你求我,你要我答应,你要我青春永驻,你要我成为你的传奇,为了你的爱情我得年轻,永远年轻,我得继续任性,我得倔强到底——你只爱那个女孩,那个在时间的晨光里跳脱衣舞的少女。
我们从年轻变得威熟的过程,不过是一个对自己欲望、言行的毫无道理与荒唐可笑慢慢习以为常的过程,某一天,当我明白其实我们并不具备获得幸福的天性,年轻时长期折磨着我的痛苦便消逝了。
“凡是改变不了的事我们只能逆来顺受。”我们的需求相互矛盾、瞬息万变、混乱不堪,没有哪一位神祗给予的东西能令我们获得永恒的幸福。
对于人的天性,我既不抱有好感,也不抱有信任。
2
夜里,我又梦见了他——他的头发完全花白了,在梦中我惊讶极了,对他已经变老这个事实惊讶极了。我伸出手去抚摩他的头发,心中充满了怜悯……
实际上他永远老不到那个程度了。
九个月前,我在三联书店看到陈天的文集,翻开首页,竟然有他的照片。陈天从不在书上放自己的照片,现在不需要征得他的同意了。我看着照片上的那张脸,鼻子、眼睛、嘴唇、下巴,这个人似曾相识,仿佛跟我有着某种联系,那感觉就像我十八岁见到他时一样,但是具体是哪一种联系却说不清。
我买了那四本书,用书卡打了九折。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读那些书,黎明破晓之前,他出现了。
我在熟睡,我看见自己在熟睡,他紧贴着我,平行着从我的身体上方飞过,他的脸和我的鼻尖近在咫尺,他如此飘过,轻轻地说:“我是陈天。”好像我不知道是他似的。的确,那张飞翔的脸看起来不是陈天,仿佛一个初学者画的肖像,完全走了样子,特征也不对,但是我知道是他,除了他别无他人。
陈天曾经多年占据着我的梦境,在那里徘徊不前。
此刻,在北京的午后,在慵懒的、刚刚从夜晚中苏醒的午后,在所有夜游神神圣的清晨,在没有鸟鸣、没有自行车的叮当声、没有油条味的清晨,我想起他,想起吸血鬼,想起他们的爱情。
我试图谈起他。
3
首先应该谈起的不是陈天,而是徐晨。
徐晨竹竿似的顶着个大脑袋,不,那是以前的记忆,他的脑袋不再显得大了,像大多数三十岁的男人一样,他发胖了,不太过分,但还是胖了,这让他显得不像少年时那么青涩凛冽。
这是我的看法,我知道他会不以为然,他爱他不着调的、结结巴巴的、消瘦的青春时光——比什么都爱。
“我是一个温柔提供者。”徐晨一边说一边点头,仿佛很同意他自己的观点似的,然后又补充说,“我是一个作家。”
“对,没锚,美男作家。”
“偶像作家。”他纠正我。
“人称南卫慧,北徐晨……”我拿起桌上的一张《书评周刊》念给他听,他的照片夹在一大堆年轻美女作家中显得很突兀。
“胡说八道!”他把报纸抢了扔到一边,“完全是胡说八道!”
“你不是要成为畅销书作家吗?急什么?”我奇道。
“我指的畅销书作家是海明威!米兰·昆德拉!再说说,普鲁斯特都算!”
“原来是这个意思。”P1-3
那部演出过很多版本的话剧《恋爱的犀牛》,写于1999年年初,我刚结婚不久,从意大利蜜月回来。这是个可能误导观众的信息,所以避免跟人提起。“新婚的人为什么写这么一出戏?”——这是常见的疑问。现在时过境迁,我说起这个,是想说我是个过分认真的人,总想给生命一个交代。这种愚蠢的努力简直成了我的噩梦,当然,也是最终的救赎。
小说《悲观主义的花朵》2003年完稿,在校对完最后清样,下厂印刷的时候我怀了孕。2005年3月,《琥珀》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剧院首演,演出结束后赶去半岛酒店的酒会,在我忙着点头道谢的时候,有人忽然问我:“孩子好吗?”我当时吓了一跳,那个夜晚我生活在《琥珀》的世界里,的确忘了我有一个好看的孩子,忘了我是因为那个小小的家伙改变了剧中的结局。
写作,我时常希望它对我只是游戏,但实际上它直接参与了我的生活,干涉着我的身体,甚至控制了我的内分泌。或者相反,那些文字,无论是书还是剧本,都是生命的分泌物,痛苦的,困惑的,好奇的,痴迷的,骄傲的……面对一个作者,无论是读者观众,还是朋友,总会有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写?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是个永远无法回答的问题,我很希望那一切是我“想”出来的,但是不是,那是整夜燃烧的蜡烛最后剩在托盘里的那点儿蜡油,我将它们塑之成形。
我是个低产的编剧,更是个低产的作家,以前曾给报纸、杂志写过专栏,后来作罢。那不是适合我的工作,我没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对一些当时看似热闹,其实却毫无意义的事情发表看法也实在没有必要。我讨厌废话,讨厌枯燥、无趣、缺乏意义的言谈,别人的和自己的都讨厌,如果不是非说不可,我宁可闭嘴。
《恋爱的犀牛》《琥珀》和《悲观主义的花朵》,是我偏爱的作品。有个高产的朋友曾在他的书里说过:“如果我的书能安慰你的生之噩梦,我很荣幸。”大家常常把他当成笑谈,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没有他那么自信,但是就借用他的话吧。
还有个作者的俗套,就是感谢。我从未这样做过,但我决定这一次不再免俗。——感谢我的丈夫,迄今为止,我全部话剧作品的导演。作为一个曾经著名的愤青,他其实是宽的、厚的,是生命中好的那一面。我知道我不是没有优秀品质,但这些品质对世俗的平静生活并无帮助。容忍我对日常琐事缺乏热情、急躁脾气和抑制不住的冷嘲热讽,是源于他对生命更大更坚定的信心,这种信心是我所没有的,它即使不能改变,至少安定了我的情绪。当然,他的经常的不经意的正确也会激起我的不安,但他对我凌晨时分间或发布的奇谈怪论绝望言辞一直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以朋友的善意将我的尖刻理解为聪明,以倾听的无形之力暂时分散了要淹没我的洪水。谢谢他。 计划出版这两本书的时候,我正在读萨拉·凯恩的剧本集,她是英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剧作家,生于1971年,1999年在医院的卫生间自缢身亡,写过五出戏和一个电影剧本,剧作惊世骇俗,不同凡响。我该感谢老天,为我适可而止的才能,以及尚能忍受的痛苦,尤其是,还有慰藉、怜惜、凝神微笑的瞬间,可以表达和难以表达的爱意……谢谢。
廖一梅著的《悲观主义的花朵》讲述了:我们一生中总要遭遇到离开心爱人的痛苦,那可能是分手,也可能是死亡,对此即使我们早有准备也无力承当。人类唯一应该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面对这种痛苦,但是从来没有人教给过我,我们都是独个地默默忍受,默默摸索,默默绝望。
我能够怎么办?——一个现代女子的悲哀,我不会绣荷包,不会纳鞋底,不会吟诗作赋,不会描画丹青,甚至不能对他海誓山盟托以终身,如果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上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廖一梅是80、90、95后文艺青年,极为喜欢的文艺女作家。文艺青年的代表性人物,年轻人标榜的对象!
她创作了国内备受欢迎的话剧作品:《恋爱的犀牛》,这部话剧,一直位居话剧票房第一位,被称为“年青一代的爱情圣经”!
《悲观主义的花朵》这部作品,是特立独行的知名剧作家廖一梅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可与《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对读。
这部小说里,她畅快淋漓地描写了吸血鬼式的爱情,自我克制与永恒欲望的矛盾;明知该避之不及却有着致死的吸引力的爱,每一页,你都可以感到爱情像玻璃一样刺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