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枣是公认的二十世纪最杰出的汉语诗人之一，诗歌创作之余，兼事诗歌翻译，不多，但精。颜炼军编选的《张枣译诗》收录张枣生前译诗作品，翻译对象包括保罗·策兰、马克·斯特兰德、西默思·希尼、乔治·特拉科尔、勒内·夏尔、华莱士·史蒂文斯。每一首译诗，既是一次精彩的翻译，也是一次漂亮的创作。

颜炼军所著的《张枣译诗》是著名诗人张枣的一部译诗集。作为一名优秀的当代诗人，张枣深受众多读者喜爱。在其诗人身份之外，张枣同时还是一位优秀的翻译家，本书收集张枣生前翻译的西方著名诗人的诗，包括荷尔德林、史蒂文斯等，以飨读者。

保罗·策兰

 无题

 棉线太阳

 花

 小夜曲

 不可解读

 可歌咏的残部

 一只眼，睁开

 我躺在巨大的窃听中

马克·斯特兰德

 信

 不死

 新诗手册

 黑地图

 各就各位的读法

西默思·希尼

 挖

 新婚日

 铁道孩子

 来自写作的边境

 冬青

 山楂灯笼

乔治·特拉科尔

 夜歌

 给小男孩埃利斯

 格鲁代克

 控诉

 卡斯帕·豪塞尔之歌

 毁世篇

 地狱

勒内·夏尔

 泪水沉沉

 朝向大地观望

 我那三叶草中的斗兽者

 公路图

 手工制作的新鲜事

 茅舍

 一阵石头雨中有个吃人妖

 柳桑霞

 顶风航行的忘恩负义

 第二次沦落

 那是秋天，我们在一个明净、有点儿不确定的早晨

 歌声多稀珍……

 恋人

华莱士·史蒂文斯

 胡恩宫殿里的茶话

 手持灯笼的处女

 基围斯特的秩序观

 诗歌有一种杀伤力

 我们季候的诗歌

 两只梨的研究

 这杯水

 垃圾人

 回家途中

 深山里的弱脑子

 人与瓶

 现代诗

 阿尔佛莱德·厄乌瓜伊夫人

 人背物

 词语做的人

 阳光中的女人

 一首诗，取代了一座大山

 世界作为冥想

 宁静平凡的一生

 内心情人的最高独白

 桌上的行星

 不是物象而物本身

 一目了然

 夜读

 晴朗的一天，没有记忆

 纯粹的存在

 我叔叔的单片眼镜

附录

 徐缓篇

 月之花

 钓云朵的人

 老奶奶写书

编后记

在一个岛上住着一个人，这岛上有一座古旧的房子。这个人生活得十分惬意，因为他拥有一大块属于他自己的土地。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将自己所有的闲暇花费在他的园地里：他一会儿在这儿一会儿在那儿插根小木棍，或者填一小把土，或者将风折断的树杈小心翼翼地摘掉。他常常徘徊在那些多不胜数的交叉小径上，遇到一丛漂亮的灌木，或者从一株特别高大挺拔的树木经过时，他还会跟它们打招呼，问候它们呢。他有时候也会坐在长椅子上，闲坐着，这样的长椅有很多，他将它们安置在他喜欢逗留的那些地方。而那些地方都是些角落，很是幽僻，很是隐蔽，因为大树和茂密的枝叶笼罩了它们。那座房子本身似乎是很古老了，它是用石头构建的，它附近还有几座房子，毗邻着一条从海岸线向内陆蜿蜒而来的小路。

奇怪的是，这条小路除了那个人经常走，别的人是很少光顾的。四周的景色呈现出温和丘陵地貌，长满了橡树，四下都是出奇的僻静。而且，这里的光线也显得与别处很不一样，即使在白天，光线也从来不会眩目或刺眼，而只会带来一种暖洋洋的遍及四周的感觉。即使到了晚上，这种光也似乎不愿隐去，还是会继续照着四周的景色，释放出一种特别惬意的氛围。一切都很静谧，人们听到的唯一声音是来自夜鸟的歌声，穿越密林，婉约而至。房子的主楼和它的侧室之间形成了一个内院，这个园地就是从那儿再往前延伸的，不过，从外面的路上倒是看不出究竟来，一是因为这边的老墙遮住了好奇的目光，再者，也跟地貌有关，因为内院的前面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大陡坡，所以园地的大部分都隐蔽起来了。

内院本身显得有些狭小，因为到处都长满了高树、灌木和花草，到处都是浓郁的花朵的香艳和色彩，几乎找不着一点绿了。这儿分岔出好几条小道，都是曲径通幽，蜿蜒到下一个拐口，竟又通向一大片浓绿，夹着一片花海。花朵都高出人头，而高大的树木更是撒下浓荫一片，遮隐了前路。这些小道几乎都很陡峭，人走过的时候都得抓住树杈，以防滚下山坡。有的地方实在太陡，只好砌了一些木头梯阶，也有石块做的。

每到一个拐口都会出现令人惊奇的事物。刚刚本来是一条曲径，地道般穿过高密的草丛之墙，一下子又分岔成好几条小道，令人犹豫不决，不知选择哪条走为好，而且，不管你选择哪一条，走几步就会出现一块空地，几乎是圆形的，被高密的树木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出口，隐约是条更加幽暗的小路。因为这空地上树条低垂，你基本上是直不起腰的，你不管多么努力辨认，也很难看清四周的环境。

每个角落都散发不同的气味。如果说园地的前面部分散发的是一种淡淡的芬香，那么，你在树荫浓密的地带就会闻到一股清冽而新鲜的气味，而到了后园这边，就会有一种浓烈的本草味扑鼻而来，又随风飘散到景色之中。这气味可能主要来自松脂，它们沿着干干的深暗的树皮流到小溪里。

这边没有长木椅，倒是有一把沙发椅，放在软软的鲜绿的苔藓上，坐起来很是舒服。地上到处露出盘结的树根，像力道十足的手指一样紧紧抓着大地。这儿的幽暗是暧暖的，溪水低喃着幽幽地流动，零星的阳光偶尔会照亮它一下。如果哪天天气太热，或者有不速之客上门来，这儿就是最佳的退避之所。带上一本好书，泡上一壶好茶，你可以约那客人来这儿见面，不过，他还真得认路呢，因为这儿离家里的客厅可远了。

小动物们也很是喜欢这个园地。白天的时候，胖胖的野花蜂会嗡嗡地飞来，香客般忙碌于花朵之间，到处品尝植物的鲜甜的饮料。蜜蜂当然也会来的，其他种类的花花的小昆虫也不例外。热热闹闹的，这人很喜欢。即使是蜘蛛，他也不烦，因为它们会赶跑那些讨厌的蚊子。昆虫多的地方，也是鸟类爱安家的地方。

这个人其实并不孤单的。只是没什么人上门来做客，即使偶尔有，也不会待很久的。他们对这座房子和这块园地并不感到很舒服。他们还声称听到过怪异的声响，尤其是在夜幕突然降临的时分。因此，做客的人也就十分小心，总是要在天黑之前告辞回家。人们的疑虑后来更加重了，因为出了一些事……

那天晚上，四周的原野披着一层柔和的光亮，人们还依稀享受着白昼余留的干暖的空气，蟋蟀和鸣蝉也夜以继日地热闹开来。那个人，他其实叫内博思坦先生，正坐在他的园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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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代诗人中，张枣先生不但以诗艺精妙闻名，也以外语好著称。他早年就读于四川外国语学院，1986年赴德留学，在欧洲学习、生活二十多年，先后学过英语、德语、法语、俄语和拉丁语。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还在学生时代的他，就开始有译作发表，至2010年去世前，已累积不少译作。其中大部分是诗，也有少许诗论、小说和学术论文。

他的翻译可分为几个阶段。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国诗人庞德在中国诗人中间有很大反响，据诗人柏桦回忆，张枣当时曾翻译过他十首以上的作品，在朋友中传阅。但很遗憾，虽编者多方访寻，但至今尚未找到这批译作的下落。九十年代初，张枣应诗人北岛邀约，开始与诗人宋琳一起负责《今天》杂志的诗歌编辑工作。此间，张枣为《今天》杂志翻译了不少外国诗人的作品，包括英语、德语、法语等语种的诗。这些作品大部分收录在1998年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春秋来信》中。新世纪以来，张枣回国机会渐多，后来就在国内大学任教直至去世。这期间，他与翻译家陈东飚合作，翻译了华莱士·史蒂文斯的一批作品，皆收于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的《最高虚构笔记》。另外，受友人之邀，他还翻译了《月之花》《钓云朵的人》两部绘本作品。

本书以张枣翻译的诗歌为主，附有少许诗论和小说，荟集了《春秋来信》《最高虚构笔记》《月之花》《钓云朵的人》等书中所收录的张枣译作，也补充了上述书里没收录的译作。部分诗论因已经收入2012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张枣随笔选》，本书就不再重复收入。在编辑过程中，编者尽量保持了译作的本来面貌，少许必要之处，加了注释。《月之花》和《钓云朵的人》两部作品，原作系绘本，图文相配，本书中只收录了文字部分。

关于作品原作者的简介，除史蒂文斯外，皆为张枣先生本人编译。华莱士·史蒂文斯简介为陈东飚、陈东东编译。在此特向两位前辈致谢。

这些译作加起来仅此薄薄一册，但对于一个信奉浪费的诗人来说，已经很多。

在编辑过程中，得到了陈东东、宋琳、柏桦、黄珂等先生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脚印老师，我在中央民族大学的师弟梁康伟，都为此书的出版付出了心血，在此一并致谢。

这是第一次编辑出版张枣译作，因个人能力有限，相关资料也不齐全，疏漏和错讹难免，恳请读者朋友们指正，以推进张枣作品的搜集和出版。

颜炼军

2015年4月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