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土壤的气味

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上，有一块小小的、羊头状的地方，那就是豫中平原了。

踏上平原，你就会闻到一股千千腥腥的气息，这气息微微地在风里或是空气中含着，这自然是泥土的气息了。

那么，稍稍过一会儿，你会发现这气息偏甜，气息里有一股软软的甜味。再走，你就会品出那甜里还含着一点涩，一点腻，一点点沙。这就对了，这块土地正是沙壤和黏壤的混合，是被古人称作“下土坟垆”的地方。这说明你的感觉很好。尔后，从东向西，或是从南向北，你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走下去，你会发现虽然道路阡阡陌陌，土壤是一模一样的，植物也是一模一样的。仅仅是东边的土质含沙量多一些，而西边的黏壤多一些，南边的碱性含量大一点，北边的酸性多一点，没有太大的差别。再走，你先是会产生一种平缓的感觉，甚至是太平了，眼前是展展的一马平川，一览无余，没有一点让人感到新奇和突兀的地方，平得很无趣。接着，你就会对这块土地产生一种灰褐色的感觉。灰是很木的那种灰，褐也是很乏的那种褐。褐和灰都显得很温和，很亲切，一点也不刺眼，但却又是很染人的，它会使人不知不觉地陷进去，化人一种灰青色的氛围里。那灰青是淡调的，渐远渐深的，朦朦胧胧的，带有一种迷幻般的气韵。

若是雨天，大地上会骤然泛起一股陈年老酒的气味。那是雨初来的时候，大地上刚刚砸出麻麻的雨点，平原上会飘出一股浓浓的酒气。假如细细地闻，你会发现酒里蕴含着一股腐烂已久的气味，那是一种残存在土壤里的、已很遥远的死亡讯号，同时，也还蕴含着一股滋滋郁郁的腻甜，那又是从植物的根部发出来的生长讯号，正是死亡的讯号哺育了生长的讯号，于是，生的气息和死的气息杂合在一起，糅勾成了令人昏昏欲睡的老酒气息。

这就是平原的气息。

平原的气息是叫人慢慢醉的。

春日里，在雨后新湿的乡间土路上，那隐隐的酒气里会泛出一股女性的肉味，是一种有点熏人的、肉质的甜香；夏日里，在烈日炎炎的正午，那酒气里会泛着一股浓浓的腐酸，腐酸里会散出一股男人下体的臭味；秋日里，当小风儿溜过的时候，那酒气就显得有点涩了，涩出了一股淡淡的婴儿脐带的腥味；冬日里，酷霜过后，走在弯弯曲曲的车辙上，那酒气里会含有一种干干的苦艾味，苦得哑，苦得很老到，就像是晨光里老人那一声带血丝的咳嗽。

再走下去，你先是会眼晕，尔后会头晕，走着走着，你就会觉得你已植入了平原，成了平原上的一株植物了。

二 三千年留下的一句话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块平原，这块古老的土地，也曾是一个国家。一个记录在文字上的国家，叫作许国。

据史载：许人立国不久，即惨遭战乱。先有郑人伐许，宋人伐许，晋人伐许，卫人伐许……许人颠沛流离二百余载！

战国初，许地再次被瓜分，隶属韩魏。秦二世三年，先有沛公南攻许地，屠之；献帝初平三年，又有李觉、张济掠许地，所过杀无遗！

西晋迄南北朝时期，事变剧烈，尤过前代。永兴二年，刘乔攻许；永嘉二年，王弥陷许；十二月，太傅越师甲兵四万战许；太清二年，大都督刘丰生将步骑十万屯许……前后兵甲锯民长达一百八十余载！

隋唐之际，贞观四年秋，许地大水。嗣圣七年，许地大雹。继又有安史之乱，安禄山遣兵克许，遍地烽烟，民惨遭巨祸。永贞二年，许地大旱；十二年，许地大雨，民溺死者不计其数；元和九年九月，吴元济掠许，许人恐，窜伏于荆棘间，为其杀伤驱剽者不计其数；可谓蹄蹄见血！

五代、北宋间，淳化元年六月，许地大风雹，坏民舍一千五百区！至道二年，许地蝗食苗；宝元五年，许地地震；庆历七年，又震；至元四年，淫雨害稼，麦禾不登；十九年，蝗食害稼，草木皆尽．大饥！

中原，是李佩甫落脚的基地，也是他升华的平台。他始终站在中原这个点上，满腔热忱地去观察、谈识这片土地、人民和他的国家。如果他没有坚韧的心性和品格，尤其是深刻的思考和勇气，在世纪之交，就不会有《羊的门》这部真正深厚的、大气魄的作品出现，光芒四射并持续到今天。——贾平凹（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得主，中国作协副主席）

李佩甫深深地沉浸于自己的语言艺术之中，是厚重无比的中原文化的当代书写者。他的声音发自丹田，他的情感源于大地。在他瑰丽斑斓的文字长河中，《羊的门》无疑是具代表性的杰作之一。——张炜（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得主，中国作协副主席）

《羊的门》不是通常所谓官场小说，它是一个深刻隽永的文化寓言。呼家堡集中了乡土中国的诸多特征，而“四十年不倒”的呼伯及其传人，便在这人场、人网和人脉中游刃有余地经营着，他们精于驭人，善于操控，显示了高度的政治技巧和草根智慧，表现出烂熟的文化惰性和可怕的狡猾。作品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结局，却通过批判的笔墨，启发我们沉思国民性及其衍变，唤起我们改变精神现状的决心。这是一部重新发现民族灵魂的精湛之作。——雷达（中国小说学会会长）

李佩甫是我一直很看重的当代作家，他完成《羊的门》以来，先后写出了《城的灯》、《等等灵魂》、《生命册》等长篇小说，虽然这些作品无论是内蕴考量还是艺术表现，一在《羊的门》的基础上，有所拓展，有所出新，但我却一直偏爱《羊的门》，并固执地认为——无论是在乡土生活的深刻透视上。还是独特人物形象的塑造上，《羊的门》都是不可替代的，别的作家不能，李佩甫自己也不能。——白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

编辑后记

《羊的门》组稿、出版始末

高苏

守望文学田野，早已是个累活儿，要有苦行僧的精神和意志，这，并非人人皆有。几十年来，李佩甫奉献出那么多精致、扎实、厚重、深刻的中短篇、长篇小说（当然包括《羊的门》），这般优质的默默耕耘，从读者到文坛到大奖评委，都看得清清楚楚，某日得到茅奖，本是水到渠成。

一 悠然心会与肝胆相照

1996年，经郑州的作家杜禅介绍，我与佩甫相识，聊得很投缘。我从这个清癯的汉子身上感悟到：这是个我可以敬重、可以亲近的人。后来，应我之邀，他给了我一个中短篇自选集《无边无际的早晨》书稿。编辑书稿的过程也是对作者的认知过程。随着一行行文字，我更加理解、敬重他了。

此后，我几次去郑州，和佩甫聊文坛，说文学，谈社会，天南海北，恣意汪洋。相互间的叙说与聆听，都是眼对眼的“过电”，那种契合与洒脱，可谓是“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而“走，烩面”就成了上下文的间奏曲。

1998年的一个晚上，和杜禅通话时我得到一个信息：佩甫编剧的连续剧《红旗渠的故事》播出，郑州的反应持续热烈。次日一早，我找社领导说打算借势在郑州再搞一场《无边无际的早晨》的签售。同意。我马上高强度运转起来：联系省直书店、佩甫及北京的相关朋友……第三天一早，当我扛着一人高、碗口粗、散发着油墨香的签售海报（尚潮湿，不宜卷紧）见到佩甫时，他温热的手拍着我的背脊：“兄弟，你真是……”

这天下午，在省直书店又办了一场《无边无际的早晨》签售，场面依然红火。书店经理笑得拢不住嘴：“李老师的号召力真大呀！”

这天，就在佩甫家，他告诉我正在写一部长篇《绵羊地》，是关于一个做了四十年村支书的强人故事。他讲到一个情节：年纪尚轻的主人公拦住了村里一群“贼”……佩甫的言语和形体表达那么生动、投入，描摹的情景、环境气氛，直令我依稀闻到了田野的味道；他对人物心理的分析，细致深刻、丝丝入扣，就像一个优秀的导演在给演员说戏。他那双受过伤的眼睛里进射出一束束冷峻的、洞彻世情的光芒，深深震撼着我。

他告一段落时，我问：“这稿子，有人预约吗？”

他说没有——“不是你我还不说呢。”

“那好老兄，我第一个挂号。我要定了！”

那天，我俩没有击掌、没有“拉钩”，只是在那家烩面馆，打破了他“酒不喝、烟不戒”律条……

1999年春末，佩甫叫我去：《羊的门》收工了！我看罢稿子，感到是佩甫这些年对中国乡农文化深刻思考的集大成之作，是部思想开阔、力道道劲的大作品，无论在文学界还是图书市场上，都将产生深刻的影响。

我把《羊的门》手稿带回来，领导老陈看罢说好，就一起来郑州谈协议。佩甫说已有多家出版社联系他，报出的开机数都很高（我社的报数只是那些社的几分之一）。佩甫挥着手说：“老陈，我把这稿子给华夏，就是看在高苏，我们谈了两三年的份上！”听到这话，我鼻子发酸、耳鸣（我一激动常会这样）。佩甫不是在谈判，简直就是白送！！是在把他辛苦耕耘的大好收成、生活质量甚至个人名声，绑在一起，支持我这个小兄弟！

他们聊着，我离开座椅走到窗前。我只肯把我湿润的晶莹留给郑州的晴空……

二 横空出世与横遭盗版

我深知，作品是作家自己的，编辑无法为作品增添什么，只是要能够感悟并理解到作品蕴育的思想艺术能量，帮助作家最大限度地释放它，让它弥散于天下！因此，我只有一条路让自己心安：以华夏综合社的力量，往专业文学社的宣传和销售力度上搞。于公于私，我别无选择！

我亦深知，作为文学编辑，如果自己心中失却了对文学与文化的敬畏与崇仰，那么，他做的一切，只能是汲汲于商业诉求的鼓噪与喧嚣，而已。

《羊的门》书稿发一校的同时，我辗转联系了当时文学评论界老中青三代中十四位一向颇具真知灼见的先生，把清样逐一送到他们手上，请他们先期审读，准备开研讨会。

事情进展中，颇具表征意味的是孟繁华。

那是个周二，我到了社科院他的办公室，说打算请他看一部很棒的稿子，我认为是今年最好的。他也没问谁写的，脱口就说：“那不一定。我正看着一部《××》，就非常好。”我问谁的。他说是××的。我胸有成竹：“××我认识。他不可能高过李佩甫。”繁华把《羊的门》清样收了，约好下周见。一周后，我比他到得早，和同屋先生们闲聊着。他进门看见我，大着嗓门喊：“欸高苏，好好好！整整一天半我看完了。好！太好了！”他的反应，让我见识了严肃、理性的评论家得遇佳作后欣喜、率性的情致，那是真诚、无私、由衷的赞赏。

其他十几位先生，年高德劭者有朱寨、谢冕大师，年轻新锐的有陶东风、李洁非等人。我如期逐一打去电话，先生们都认真地跟我聊《羊的门》。先生们的英雄所见，更让我信心满满。我感谢先生们的热忱与诚挚，并逐字记录下我向他们“预订”的精评，再读给他们听。他们甚至会特别强调用字和标点——《羊的门》初版封底和腰封上的文字，就是这样产生的（见本书附二）。

1999年7月上旬，我社开始向全国书店发送《羊的门》。14号，《羊的门》研讨会在我社召开，十几位专家做了严肃、深刻的评议，有赞颂，有严苛。我领略了高端、严谨的学术精神。那三个小时的录音带，我保存至今。

郑州，地理上的枢纽，也是信息的集散地，是我社宣传、发行《羊的门》的重中之重。我社计划“引爆郑州，辐射全国”，再杀个回马枪，到北京实施深度行动。所以，《羊的门》在郑州面世前，经过我郑州的朋友们八仙过海的“献艺”，大大小小的许多报纸及电台、电视台，每天都在报道《羊的门》、介绍李佩甫。

7月31日，《羊的门》签售暨李佩甫与读者互动活动在郑州市新华书店举行，读者反响之热烈出乎我的预料，排起的队伍斗折蛇行，人头攒动，气氛比酷暑还热！我和发行员小刘及郑州的朋友们脸上、心里都乐开了花。8月1号，在郑州图书城又组织了一场签售，陇海路热火朝天的程度丝毫不逊于太康路。佩甫轻声告诉我：“写书都没这么累手。”

然而，就在第二天，郑州出现了盗版书！

三 “我下一部就跟你到哪儿！”

我把叹息直压回胸腔里去。

一个深秋之夜，屋里黑黑的，静。辗转中幽幽睡去的我再次醒来时，感到有两行清泪不住地滑落——刚刚，我看到了面貌一新的《羊的门》正堂堂皇皇、昂然挺立在书店货架上！“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这诗句在嘴上挂了三十年，没有一次像此时这般清晰、明澈，令我感奋……

有天晚上，我给佩甫打电话闲聊。起初，两人都避谈处境现状，后来，还是他看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出书这事儿，有没有给老弟带来什么麻烦呀？”这个好大哥！身为焦点，临渊履冰、五味杂陈，倒还惦念着小兄弟！我的心弦被拨动了，就话赶话说了令我心绪不宁的状况，最后说了句：“唉，也许，我会提出调动。”

“兄弟，不管你去哪儿，我下一部就跟你到哪儿！”

我那一直在眼睑上颤抖的泪珠，唰地落了下来——它是被这掷地有声的铮铮话语震落的——佩甫他竟一个磕巴儿没打，干脆坚定！

“大哥，有你这话，我就够了！”

时光流逝。2002年的一天，佩甫打来电话：“兄弟，我的新稿子写完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呀。”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几年前他那义薄云天的决绝。“谢谢老兄！！我不能再耽误你了！追你的人太多，你放心和别的社谈吧。老兄的情，兄弟心领了，永志不忘！”这书稿，就是《城的灯》——《羊的门》之后，佩甫的首部作品。

“不畏浮云遮望眼”！一部真正有力、深厚甚或伟大的文学作品，在为时或长或短的喧嚣尘埃落尽之后，定会依旧巍巍然昂立在文学高地上。

今年6月，我来郑州和佩甫说，我提议重出《羊的门》，而且是精装典藏本，新领导非常赞成。佩甫凝视着我，点了点头……后来，我分别跟白烨、陈晓明、雷达、张炜等先生说了此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祝贺；先生们都如约发来评论供我用在书上；贾平凹发来短信：“收到信息很高兴！早就该再版羊的门！出典藏本太好了！……”

如今，典藏版《羊的门》面世了！

此刻，我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投向书柜，那里，有静立了十六年的《羊的门》……一首并不流行的老歌，不期然已轻轻而坚定地萦绕在我心头：

岁月如流，往事悠悠，时光一去不回头。往事悠悠，岁月如流，人人都在写春秋！静看白云成苍狗，沧海桑田变不休。旧的变新新变旧，历史长河无尽头。该留的，谁也无法赶走；该走的，谁也无法挽留……

原载2015年11月13日《大河报》

第一章

 一 土壤的气味

 二 千年留下的一句话

 三 草的名讳

 四 “屋”的意识

 五 平原上的一个传说

第二章

 一 二泉映月

 二 背景

 三 没有面条了

 四 “一号车”

 五 节外生枝

第三章

 一 花甲

 二 茅屋

 三 生日的礼物

 四 呼家堡绳床

 五 呼家堡的议会

第四章

 一 一个“贼”字

 二 孙布袋

 三 小娥的魂灵

 四 拾来的女人

 五 杀狗的日子

第五章

 一 死棋活走

 二 狂欢之夜

 三 链上的一个环

 四 没有画成的句号

 五 釜底抽薪

第六章

 一 月光下的白菜

 二 锅盖丢了

 三 八圈

 四 纸糊桥

 五 易筋经

 六 老鼠捉猫

第七章

 一 骡子不是咸的

 二 蔡先生

 三 猴脑宴

 四 煤是白的么

 五 挖到身上的都是“布鳞”

第八章

 一 “窄过道儿”

 二 八棵树

 三 展览台

 四 一个汉字的注释

 五 十法则

第九章

 一 “12点”

 二 “跑一跑”

 三 十面埋伏

 四 一粒花生米

 五 八哥

 六 大象无形

第十章

 一 地上与地下

 二 “人民”评议会

 三 谁是主

 四 挂“星”的灵魂

 五 大偷与小偷

 六 生命在于运动

第十一章

 一 谈判

 二 屋外的“屋”

 三 “黄花闺女”

 四 公事私办

 五 私事公办

第十二章

 一 大与小

 二 一个谜

 三 “呼家面”

 四 鱼和饵

 五 洗手会

第十三章

 一 审讯的诀窍

 二 女人的原则

 三 人与群

 四 外圆内方

 五 光荣与梦想

第十四章

 一 阳光大道

 二 马桶上的“新闻”

 三 治病的方法

 四 一个炸雷

编辑后记 《羊的门》组稿、出版始末（高苏）

 附一 一部不可替代的作品——重读《羊的门》（白烨）

 附二 初版《羊的门》封底、书腰处的简评

作者李佩甫通过《羊的门（插图本）／中国当代文学名著》一书县长呼国庆在当今仕途官场上的沉浮、挣扎，更是把现实的温情与残酷、合作与较量、本真与异化、情感与利益等等，汁液淋漓地呈奉在读者面前。作品通过人物在官场、情场上没有硝烟的搏杀，以现实主义的冷峻，洞透了这块古老大地的精神内核，具有极强的现实冲击力。它的深刻的批判力度，足令世人震惊。

作家李佩甫在《羊的门（插图本）／中国当代文学名著》一书中以历史与现实的交汇为基本结构框架，塑造了呼家堡“四十年不倒”的当家人呼天成的形象。他无疑是中原大地上的智者和行动家。他在村中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优越感，是基于他对“土地”与“人民”原初而真切的认识，基于他对父老乡亲有计划的“修理”；他成功地把村人控制在股掌之间的胆识，与他以远大的眼光经营“人场”紧密相连；他用四十年的时间，营建了一个从乡到县、从省城到首都的巨大的关系网，这确保了他呼风唤雨、左右逢源的神力和“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