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马克斯。您拿报纸来了吗?”
“在后面,先生。”
两记关门声。为了帮乘客落座,他戴上、脱下,又重新戴上了司机帽。在方向盘前坐下后,他把帽子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向从前一样风情万种地看了一眼后视镜,又理了理自己依然茂密的灰发。他心想,没有什么能比帽子这个细节更能凸显此情此景中的讽刺意味;在最终的海难之后,人生的回头浪将他摔到了这片荒诞的沙滩上。然而,当他在山庄中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刮胡子,像人们清点爱情和战斗留下的伤疤那样数着每一道都有自己名字一一女人,赌场的轮盘,命运未卜的早晨,胜利或失败的傍晚一一的皱纹时,他总会释然地对自己挤挤眼睛;在这个高大、不再瘦削、有着深邃而疲惫的眼睛的老人身上,仿佛还能认出那个一切都不言自明的老同伙的影子。归根结底,他用那种熟悉的、稍带玩世不恭甚至有些无赖的语气自嘲道,必须承认的是,尽管已经六十四岁了,而过去几年里命运发到他手里的牌也差得不能再差,他依然可以自认为幸运。在相似的情形下,其他人一一恩里科。福萨塔罗,老家伙桑多尔。艾什泰哈齐一一已经不得不选择住进公立救济院,或是在一间破旧招待所的厕所里花一分钟用领带把自己难受地吊死了。
“有什么重要新闻吗?”胡根托布勒问。
汽车后座传来翻报纸声:他正兴致索然地翻页。之前那句话更像是一句评论,而非提问。透过后视镜,马克斯看见他的雇主垂着眼睛,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
“俄国人扔了原子弹,或者什么的?”
胡根托布勒自然是在开玩笑。瑞士幽默。心情好时他常喜欢与雇员说笑,或许是因为他独身一人,没有家人听他讲笑话。马克斯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分寸得当,没有越界。
“没什么特别的,先生:卡修斯.克莱又赢了一场比赛,双子星座11号的航天员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印度支那的战事也更加白热化了。”
“越南,您是说。”
“正是。越南……本地新闻方面,苏莲托的坎帕内拉国际象棋大奖赛开始了:凯勒对阵索科洛夫。”
“上帝啊”,胡根托布勒心不在焉地挖苦道,“真可惜我要错过了……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马克斯。”
“您说得没错,先生。”
“您能想象吗?一辈子都对着一张棋盘。那些棋手最后就是这个结局。疯疯癫癫的,就像那个博比。菲舍尔一样。”
“当然。”
“您走下面那条公路吧。我们还有时间。”
穿过铁门后,捷豹缓缓驶上了橄榄树、乳香木和无花果树之间的沥青路,车轮下也不再有被轧得咯吱作响的碎石了。马克斯在一处带有标识的弯道前平稳地换了挡,路尽头是宁静而明亮的大海,一半的海水没人阴影,宛如碧绿的水晶,可以看见松树和山坡上鳞次栉比的房子的侧影,海湾另一头就是维苏威火山。有一瞬间他忘了车里还有人,轻抚着方向盘,沉浸在驾驶的愉悦中;就像在两个无所谓何时何处的地方之间穿行。从敞开的车窗涌进的空气有蜂蜜和树脂的味道,带着夏日最后的芬芳,在这样的地方,夏天从来不愿死去,总是要与日历页来一场天真而甜蜜的战斗。
“天气真好啊,马克斯。”
他眨眨眼睛,回到现实,再次抬眼去看后视镜。胡根托布勒医生已经把报纸放到了一边,嘴里叼着一根古巴雪茄。
“的确,先生。”
“等我回来时,恐陷天气就变了。”
“但愿不会吧。只是三个星期而已。”
胡根托布勒嘀咕着吐了一口烟。他是个外表温和、面色红润的男人,是位于加尔达湖畔的一家疗养院的主人。战后的几年间,他靠着为饱受纳粹恐怖创伤的犹太富豪提供精神治疗发了财;那些犹太人在半夜惊醒,以为自己依然还在奥斯维辛的一间棚屋里,屋外是狂吠的杜伯曼犬,还有指明通往浴室①道路的SS亲卫队员②。胡根托布勒和他的意大利合伙人,一个所谓的巴切利医生,帮助他们克服这些心魔,建议他们在疗程最后参加一次由疗养院组织的以色列之旅,并随后寄出天文数字的账单。正是这些账单让如今的胡根托布勒拥有米兰的一栋别墅,苏黎世的一套公寓,以及苏莲托一个车库里停着五辆汽车的山庄。从三年前起,马克斯开始负责打理并驾驶这些汽车,同时还监督山庄的维护工作。山庄里剩下的雇员就是女仆和园丁了,他们是一对来自萨莱诺的夫妇:兰萨一家。
“您不要直接去港口。从市中心走。”
“是,先生。”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那只走时准确但廉价的表一一只镀了假黄金的飞士天,穿梭在这个时段意大利大道上稀稀落落的车流中。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坐汽艇,它将把医生从苏莲托送到海湾的另一边,让他不必在通往那不勒斯机场的蜿蜒公路上绕弯。
“马克斯。”
“先生?”
“在鲁佛洛停一下,买一盒蒙特克里斯托二号雪茄。”
P3-5
雷维特是丹·布朗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完美结合。
一一《纽约时报》
佩雷斯一雷维特是智能型悬疑小说的大师之一。
一一法国《费加罗报》
这本小说也是一幅史料丰富的壁画,让人重温消失在过往的20年代、30年代和60年代的欧洲……爱情和感官结合在一起、铸造了这部作品。
一一西班牙《国家报》
情色、人生、欲望和冒险,阿图罗·佩雷斯一雷维特以最精彩的方式,娓娓道来这一段故事。
一一西班牙《先锋报》
一段爱情与冒险交织而成动人的故事……作者精确考究当时的时尚、习惯、品牌、音乐、阅读品味、旅馆,以及能刻画故事中三个年代的特色。
一一西班牙《国家报》
有个西班牙作家,他像斯蒂芬·斯皮尔伯格加上翁贝托·埃科。他叫佩雷斯一雷维特。
一一意大利《共和报》
1928年11月,为了创作一支探戈舞曲,阿曼多。德.特洛埃耶出发前往布宜诺斯艾利斯旅行。他有条件这样随心所欲。这位《夜曲》及《堂吉诃德斗牛舞》的作者那一年四十三岁,正处于创作生涯的巅峰,所有西班牙画报都刊出了他与他美丽的妻子靠在执行汉堡一南美航线的远洋邮轮“波洛尼奥船长号”船舷上的照片。最佳照片则是出现在《黑与白》杂志的大世界版面上的那一幅:德.特洛埃耶夫妇站在头等舱的甲板上,他的肩上披着英式风衣,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烟,对在岸上送别他的人们露出微笑;她,梅查.英仲扎。德.特洛埃耶,身穿皮大衣,优雅的帽子衬托着她清澈的双眸,为照片撰写说明的记者热情洋溢地形容这双眼睛“深邃迷人,波光流转”。
那天夜里,远处海岸上的灯光还依稀可见,阿曼多.德.特洛埃耶正在为晚餐更衣。他耽误了一会儿,因为他略微有点偏头痛,过了一阵才好。与此同时,他坚持让妻子先去宴会厅,在那里听着音乐享受一番。他是个细致的人,花了好一会儿为金烟盒装满烟,将它收进燕尾服外套的内侧口袋,并在其他口袋里装上了晚宴所需的一些物品:一只带短链的金质怀表,一个打火机,两块折得整整齐齐的白手帕,一个装着消化药丸的药盒,以及一只装有名片和用来付小费的小额纸币的鳄鱼皮钱包。关掉电灯后,他合上身后的套房舱舱门,一边走一边试着适应这艘巨轮轻微的颠簸,他脚下的地毯减缓了来自推动轮船在大西洋的夜色中前行的机轮的震动。
在穿过厅门之前,当领班拿着餐厅的订座名单向他走来时,阿曼多·德·特洛埃耶从巨大的穿衣镜中看了看自己笔挺的前襟、衬衫袖口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高档服装总是能突出他优雅而清瘦的外表一一他身材中等,相貌平平,并不是太有吸引力,不过那双智慧的眼睛、修剪得当的小胡子和那头有些过早泛白的黑色直发为他加了分。只一瞬间,作曲家训练有素的耳朵便跟上了乐队正在演奏的乐曲的节奏:一曲伤感而轻柔的华尔兹。德。特洛埃耶微微笑了,显得包容。他们的演奏只能说是无功无过。接着他将左手插进长裤口袋里,回应了领班的问候,跟着对方来到了自己全程预订的大厅中位置最佳的那张桌子前。一些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位戴绿宝石耳环的美貌女子仰慕又有些意外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他们认得他。乐队开始奏起又一曲华尔兹,德.特洛埃耶在桌边坐下,桌上摆着一杯没有动过的香槟鸡尾酒,旁边是一支带有玻璃灯罩的电蜡烛。舞池中,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男女之间,他年轻的妻子对他投来微笑。梅查。英仲扎比他早了二十分钟来到大厅,此时正在一位瘦削英俊、衣着考究的年轻男子怀中跳舞:他是船上的交谊舞男,负责取悦头等舱里那些独自旅行或是伴侣并不跳舞的女士们。德。特洛埃耶对她回报以微笑,随后交叉起双腿,有些不自然地从烟盒中挑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著叶培蕾译的《老卫队的探戈》讲述了:1928年,富有的西班牙作曲家阿曼多带着年轻貌美的妻子梅嘉,搭乘豪华轮船远渡重洋来到阿根廷,寻找探戈的原貌:老卫队的探戈。一名在船上专门陪贵妇名媛跳舞的英俊舞者马克斯,成为他追寻老派探戈的向导。然而,马克斯与梅嘉却因为一曲没有伴奏的探戈,滋生了暖昧的情愫。
他们三人在阿根廷的贫民区酒馆里,见识了原汁原味的老派探戈,也陷入一场爱欲纠缠。不久之后,马克斯偷走梅嘉价值非凡的珍珠项链远走高飞,原来他不仅是个社交舞男,也是个专门窃取贵妇财物的小偷。
时隔九年后,马克斯和梅嘉在蔚蓝海岸重逢,彼时正逢西班牙内战,阿曼多在狱中生死未卜,梅嘉则流亡法国等待战事停歇。马克斯依旧靠昔日手段维生,不料却因此被意大利与西班牙的政府密探盯上,卷入涉及国家阴谋的间谍活动。他身负机密文件和命案,只能再度与梅嘉分别。
又过了近三十年,人生历经坎坷的马克斯流落意大利沦为私人司机,再度意外地遇到梅嘉,两人相互纠葛的宿命,将在1966年写下句点。此时梅嘉却要求马克斯为了她的天才棋手儿子重操旧业……
阿图罗·佩雷斯-雷维特著叶培蕾译的《老卫队的探戈》中他总是在舞池之中保持无懈可击的节奏,在舞池之外保持冷静而灵活的双手,在唇间保持分寸得当的话语,恰到好处又卓尔不凡的辩答。这让他收获了来自男人的友善和来自女人的仰慕。那个时候,除了赖以谋生的交谊舞——探戈,狐步舞,波士顿华尔兹——他还比任何人都更加精通用语言点燃烟火和用沉默勾勒伤感气氛的艺术。情色、人生、欲望和冒险,阿图罗·佩雷斯一雷维特以最精彩的方式,娓娓道来这一段爱情与冒险交织而成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