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所著的《潘多拉之匣(精)/太宰治作品精选集》收录《潘多拉之匣》和《维庸之妻》等两部作品。《潘多拉之匣》流露出作者太宰治骨子时的抑郁,一贯对未来的迷茫,对生死的思索,但与《人间失格》的阴冷不同,《潘多拉之匣》的基调是温暖的,俏皮明快的,呈现明显透亮的光彩,处处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维庸之妻》是作者的短篇小说集,书中的同名之作是太宰的名篇。《维庸之妻》,暗喻“放荡男人的妻子”。一个女人在自己丈夫酗酒,欠债,与女人私奔最后跳水自杀的情况下,一直维系着家庭,出门做女佣为丈夫还清债务。2009年,在加拿大蒙特利尔举行的第三十三届世界电影节上,由根岸吉太郎导演、松高子和浅野忠信主演的同名电影《维庸之妻》荣获最佳导演奖。
《潘多拉之匣(精)/太宰治作品精选集》作为太宰治作品精选集之一,收录《潘多拉之匣》和《维庸之妻》等两部作品。
《潘多拉之匣》(1946)是一篇书信体小说,其素材也是来自于他人的日记,是根据太宰治年少的朋友木村庄助的日记改写的。该日记记述了身患肺结核的庄助在“健康道场”疗养时的琐事。作者借主人公和病友之口将苦闷的心绪用诙谐幽默的笔法写出,寄托了自己在战后废墟上萌生的对未来的憧憬。内容令人振奋,文笔十分流畅。是太宰治不多见的积极而阳光的作品。2009年,太宰治诞辰一百周年之际,《潘多拉之匣》被搬上了银幕。《维庸之妻》(1947)是以妻子的视角展开的作品。丈夫大谷是个落魄小说家,一个维庸 式的人物,生活放纵、颓唐,与《斜阳》《人间失格》里的男主人公有着共同之处。貌似平静的生活,却掩盖了万般无奈与绝望。体现了太宰治对人生对自我否定。作者的化身大谷觉得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免不了被生活玩弄,即便妻子被人强暴,他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在他们夫妻看来,“只要活着就已经可以了”。小说通过这样可悲可叹的故事情节,淋漓尽致描绘出了出场人物虚无的生活态度。2009年,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的第三十三届世界电影节上,《维庸之妻》荣获最佳导演奖。
开演
1
你可不要误会,我一点也没有颓唐。收到你这封宽慰的来信,我只觉得惶惑不已,继而羞耻万分,满脸羞红。心情竟然躁动起来。我这样说,你可能会生气,读了你的来信,给我的感觉是“太迂腐了”。你要知道,新时代的帷幕已经拉开了,而且是我们的祖先未曾经历过的崭新的时代。
迂腐的装腔作势该收起来了吧,因为那些话大多是谎言。我现在,对于自己肺部的疾病,丝毫不以为然。疾病的事情,我已经忘在了脑后。不只是疾病,所有的事情我都已忘却。我来到这所“健康道场”,并不是因为战争结束,突然感到生命值得珍惜,想要养好身体,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也不是出于尽早治好病,让父亲安心让母亲高兴之类令人伤感的那份孝心;当然,也绝非由于自暴自弃,故意躲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的。将一个人的行为一一穿凿附会于某种原因,不正是旧“思想”的错误吗?牵强附会的解释,往往会流于虚妄。玩弄逻辑那套已经令人厌倦了。概念不是将要被说尽了吗?我想说的是,我来到这所健康道场,没有任何理由。只不过是某一天、某个时刻,圣灵潜入我的内心,眼泪流过脸颊,独自哭泣了许久,渐渐地身体变得轻飘起来,头脑也仿佛变得清醒而透明了,从那时起,我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在此之前我一直隐忍着,但此时我马上告诉了母亲:“我咯血了。”
于是父亲为我选择了这所位于山腰的“健康道场”,不过如此。那某一天的某个时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应该知道的吧。就是那一天啊,就是那一天的正午啊。就是我用那可谓奇迹般的天赐之声哭泣着向你道歉的那个时刻啊。
从那天开始,我感觉就像乘上了一艘新造的大船。这艘轮船将驶向何方?我也不知道,到现在我还如同置身梦中。船已然顺利离岸。这条航线据说是世界上从未有人航行过的处女航线,只有这一点,我恍惚能够预感到,但是,眼下我只是登上了这艘来迎接我的崭新的大船,听凭命运的航船驶向前方。
但是,你不要误解。我绝对没有因绝望而变得虚无。扬帆起航,不管是什么性质的起航,一定会给人带来某种朦胧的期望,这是自远古时代就未曾改变的一种人性。你一定听说过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之匣这个故事吧。正因为人类打开了不该打开的盒子,病痛、悲哀、妒忌、贪婪、猜疑、阴险、饥饿、憎恶等各种不吉利的虫子都爬了出来,嗡嗡地飞来飞去,覆盖了整个天空。从此以后,人类不得不永远生活在不幸的阴影之中。然而,在那个盒子的角落里,却留下了一颗罂粟子般微小的发光的石头,在这颗石头上隐隐约约写着“希望”两个字。
2
其实这是自古以来就规定了的。人类是不可能绝望的。人类时常会被希望欺骗,但是,也同样会被“绝望”这种观念欺骗。让我们实话实说吧。人类即使被推下无底的深渊,苦苦挣扎,但终将摸索到那一缕希望的绳索。这是自从潘多拉盒子开启以来,由奥林匹斯众神所规定的事实。无论是乐观论也好,悲观论也罢,那些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不可一世的人都被留在了岸上,我们乘坐的这艘新时代的大船已先一步扬帆起航,破浪前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这就类似于植物的藤蔓伸展一般超越意识的天然的向日性。
从今往后,我们应该停止那种随便把人贬斥为非国民的盛气凌人的说法,这样只会让这不幸的世界变得更加惨淡。谴责他人的人,不正是那些暗地里干坏事的家伙吗?现在这些家伙又以打了败仗为说辞,急急忙忙捏造逃脱罪责的谎言,企图捞取好处。倘若没有这些政治家还好些,正是由于他们这些肤浅的粉饰,使日本走向了毁灭,因此希望他们今后能真正认识到这一点。如果重蹈覆辙的话,很可能会成为过街老鼠的。请他们不要说大话,做个更坦率而纯粹的人吧,因为新造的大船已经驶向了海洋。(P14-P17)
我要向山举目(代序)
——重读太宰治
太宰治(1909--1948)是二战后的废墟上诞生的日本重要文学流派“无赖派”(也称新戏作派、反秩序派)的代表作家。太宰文学虽属于日本文学的另类,却是日本战后文学的重要坐标,随着时代的发展,其文学价值越来越为人们所认识。他的作品中对于挣扎在时代边缘的理想主义者的心理剖析可谓入木三分,少有可以比肩者,其后期重要作品被评价为“昭和文学不灭的金字塔”,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并列为日本战后文学的巅峰人物。
太宰治,本名津岛修治,出身于日本青森县北津轻郡贵族家庭,父亲曾任众议院议员、贵族院议员。母亲体弱多病,排行第九的太宰洽自幼由姑母及保姆照顾。父亲的严厉与母爱的缺失造成了太宰治纤细而敏感的个性。初中时他开始创办同人刊物,决心以文学为业。1930年进入东京大学法文系就读,师从井伏鳟二。大学时期的太宰治积极参加左翼运动,生活放浪不羁,一生四次自杀未遂,1948年6月13日深夜,与崇拜他的女读者一起投水自尽,时年三十九岁。
1935年太宰治以《丑角之花》初登文坛,在十五年短暂的创作生涯中,创作了三百篇作品,佳作众多,大部分以私小说形式写成,可以说是他的人生的真实写照。由于太宰作品的主人公大多贫困潦倒,个性孤傲而自卑,加上自虐反俗的作品题材,以及作者经历与作品里人物高度契合等,而被称为“弱者的文学”、“败北的文学”、“破灭型作家”。太宰文学虽具有独特的魅力,但在他生前及死后相当一段时间,其文学价值未得到应有的评价。
没落乡绅出身的文学青年太宰治,似乎一降生便注定了悲剧的命运,既无法回到旧时代,也无法融入新民主主义的新时代,他苦恼于理想与现实相克,为了拯救自我而投身写作,文学即是他的人生。文学不仅造就了伟大作家太宰治,也对那个时代做出了最好的诠释。今天重读太宰治,希望可以带给我们对人生和社会的新的思考和启迪。
这套选集精选了太宰治最有代表性的七篇作品。太宰的重要作品多创作于中后期,其最重要的三部代表作——《维庸之妻》(1947)、《斜阳》(1947)和《人间失格》(1948)都集中在他生命最后的两年间。《女生徒》和《快跑,梅洛斯!》属于他的中期代表作,《潘多拉之匣》和《樱桃》也是后期作品的白眉。
下面按照时间顺序介绍一下每篇作品。
《女生徒》(1939)是太宰治中期的重要作品,根据一位十九岁的女读者有明淑寄给太宰的日记写成。太宰将该日记压缩为一位十四岁女学生从早上起床到晚上就寝的一天之中发生的事,以独自体笔法细腻地刻画出了思春期少女摇摆不定的自我意识,以及厌世心理,生动揭示了少女特有的内心变化。发表后受到了川端康成等文学大家的赞赏,并获得第四届北村透谷文学奖。女主人公反复纠结的东西,乃是作者的生命感悟与苦恼的投影,是一种极端的自卑与自弃,不同于“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之类的无病呻吟。
《快跑,梅洛斯f》(1940)描写了明知会被处死,仍恪守诺言,维护友谊的梅洛斯,最终使不相信人心的国王明白了信任别人的可贵。虽是一篇寓言体小说,却是太宰治根据自己类似的体验,有感而发写成的杰作。据檀一雄写的《小说太宰治》中披露,有一次太宰治在热海某旅店时,身上没钱了,就拜托作家朋友檀一雄给他送钱来,檀一雄把太宰治妻子凑的钱带去后,太宰治拉着檀一雄到附近高级餐馆吃喝玩乐,三天就把钱又花光了,太宰治借口去找人借钱溜走了,留下檀一雄当人质,说好三天内回来,可等了十多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老板只好跟着檀一雄去找太宰治,却在太宰治友人家看到他与人下棋,太宰治辩称正苦于找不到借钱的理由而发愁呢,结果被檀一雄大骂了一顿,于是太宰治发出感慨:“不知是等人难过,还是被等的人难过?”檀一雄认为,这篇小说的灵感应该来自这件事。
……
叶藏的不幸似乎是天生注定的——家庭环境、幼年的经历使他不具有与其他人平等交往和拒绝他人的能力,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其结果,总是受制于人,因而愈加懦弱和不幸。对他人的敌意、对家人的恐惧、对女性的不信任等等,导致了他的悲·惨结局。对于虚伪的人世间,他拒绝一切形式的妥协,同时也不做任何抵抗,以堕落作为对浊世的抵抗。
在小说的最后,酒吧的老板娘说.“我们认识的阿叶……也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好男人呐。”由此可知太宰治并不认为叶藏真的没有做人的资格,只不过不具备做浑浑噩噩的人的资格。太宰治至死都不愿低下高傲的头。正是他对真善美的执着追求,将自己驱入绝境,也正是这执着的追求,成就了太宰文学的大家地位。
太宰治在这部小说里,透过叶藏这个角色,完成了对自己人生的回顾和评价,在发表这部作品的同年,自杀身亡,走完悲剧的一生。
综上所述,面对现代社会,太宰治的主人公往往表现出很强的边缘性人格障碍,与社会格格不入。同时又因无力反抗而厌倦自我,遂以不作为的颓废堕落来抵制主流社会的普世价值,理性思考与非理性行为之间反复拉锯,最终在自我沉沦与放逐中毁灭。
无赖派文学以自谑的姿态来表现战后日本社会的萎靡,疏远于主流之外,以颓废抵抗社会化,抵制身陷其中而又难以脱离的-现代人的异化,因此“无赖派”对战后日本文学影响深远。
太宰治在《东京八景》中有段话很形象地表明了无赖者的七宗罪。“我是无知骄傲的无赖汉,也是白痴下等狡猾的好色男,伪装天才的欺诈师,过着奢华的生活,一缺钱就扬言自杀,惊吓乡下的亲人。像猫狗一样虐待贤淑的妻子,最后将她赶出。”
太宰治的文学是昭和时代的,也是他的人生自画像。他虽眷恋人生,能够欣赏人世间的种种美好,却不愿在浊世中苟且。无力也无心与现实调和,是他的懦弱,拒绝一切妥协,是他的骄傲。他的软弱与孤傲使他在文学中写尽了想说的一切之后,飘然离去。纵使他熟读《圣经》也终究未能拯救自己,投身虚无或许是唯一可以解脱痛苦之道。与一些文学家以拯救者自居,俯瞰众生不同,太宰治对人世间总是饱含温情,嬉笑怒骂,放浪不羁,无不令人为之感伤。他貌似懦弱,却敢于无情地解剖自己,也无情地解剖他人,在作品中追求真诚、善良与爱,这些特色都构成了太宰文学的独特魅力。
奥野健男说:“无论是喜欢太宰治还是讨厌他,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太宰的作品总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笔下生动的描绘都会直逼读者的灵魂,让人无法逃脱。”(新潮文库《快跑,梅洛斯!》解说)
竺家荣
二○一五年七月于北京
村上春树《且听风吟》中一十全十美的文章和彻头彻尾的绝望一深受太宰治和三岛由纪夫之影响。
——佐藤干夫
无论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太宰的作品总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笔下生动的描绘都会直逼读者的灵魂,让人无法逃脱。
——奥野健男
我承认他那罕见的才能,不过说也奇怪,他是我从未有过的、从一开始就产生如此生理抵触的作家。也许是由于爱憎的法则,也许他是一个故意把我最想隐蔽的部分暴露出来的作家的缘故吧。
——三岛由纪夫
虽然三岛由纪夫讨厌太宰治,可我觉得三岛由纪夫的文章本身就很像太宰治的文章。我觉得这两个人的作品里都有很多警句,有的地方是用警句替代描写。尽管我觉得很滑稽,却不得不说,三岛由纪夫是用太宰治的文体来写东西的。
——大江健三郎
太宰治曾写过一个短篇小说《叼烟的英俊恶魔》,我一直觉得是一个很棒的电影名字。我很喜欢太宰治,而梁朝伟总让我想起他。
——王家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