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一点动心
傍晚时分,阴郁了一天的天空终于开始飘雪。步出超市,一眼望见漫天迷离的雪花,秦夕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去。想起那个沉闷、拘束的家,想起婆婆那永远挑剔的眼神,她的脚步顿时放缓了。
“又下雪了?”王建峰拿着三个装满物品的购物袋跟在她身后走出超市。
秦夕接住一朵雪花.出神地看着雪花在她手心里渐渐融化成一汪冰凉的水。
王建峰催促道:“快走啊!”
秦夕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咱们买房吧!”
“买房干吗啊?现在的房多贵啊。”王建峰低下头,匆匆往前走。
秦夕快步追上他.坚持道:“咱们不是攒够首付了吗?实在不行,我再管我爸妈要点。”
王建峰赔着笑说:“那于吗啊?干吗非弄得每天一睁眼就欠银行钱啊?留着钱买车、买衣服,出去旅游,干点儿什么不好啊?”
秦夕反问他:“我们不该有自己的房子吗?你的同事、朋友有几个和父母一起住的?”
王建峰振振有词地说:“他们那不都是家里房小吗?住我爸妈家不是挺好的吗?四居还不够你住的?”
秦夕气结,半晌才说出一句:“那是你爸妈家,不是我爸妈家!”
她不再理睬王建峰,快步往前走去。王建峰在她后面不满地嘀咕:“什么你爸妈、我爸妈,那是咱爸妈!”
雪越下越大,几分钟时间里就变成了鹅毛大雪,一团团雪片直扑到秦夕脸上、头发上,她幽幽地想起了陈慧娴的一首老歌: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
心底涌起一股酸涩的情绪,眼泪蓦地冲出眼眶,泪眼朦胧中,秦夕依稀看见一个背着吉他、长发飞扬的背影随着那早已逝去的青春岁月一起在漫天的飞雪中渐行渐远了。
一路疾走,不知不觉间就把王建峰甩在了后面,走到楼下,秦夕又气短了,仰望位于十层楼的那个家——那是王建峰的家.而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住客。等到王建峰,两人一起上楼,来到家门口.王建峰用目光指指大门,再指指手里的购物袋,秦夕会意.接了一个过来,顺手按响了门铃。
“来啦!”
门里传来婆婆的声音,秦夕赶紧躲到王建峰身后。大门打开.婆婆迎了出来,伸手就抢王建峰的购物袋——“哎哟,买这么多东西,沉死了吧!”
“不沉.呵呵……”
婆婆皱着眉扫一眼秦夕,絮叨道:“瞧瞧,你拿这两个最沉了!都是水果和菜,累坏了吧?你就不能让别人帮着拿一下?” 别人?秦夕心中苦笑,她最反感婆婆的指桑骂槐,何不直接说“你媳妇”呢?
“她拿了.呵呵……”
婆婆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转向秦夕:“还不帮我拿一个!让我老太婆拿这么多东西!”
秦夕接过婆婆手里的两个购物袋,在王建峰无奈的目光里默默走向客厅。
“建峰,该做晚饭了啊!都快五点半了。”婆婆在秦夕背后扬声说。
“谁家这么早吃晚饭啊.呵呵……”
婆婆的声音立马高了八度——“怎么不该做饭啊?健康杂志上说了,我们老年人胃肠功能差,就应该早吃饭,老年人晚饭吃得太晚对胃不好!”
“得,我做行了吧?”王建峰赔着笑说。
婆婆怒斥道:“你瞧你这点儿出息,谁家大老爷们儿做饭呀!”
在老公和婆婆肥皂剧般的对白里,秦夕耐着性子把东西一一归置好,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房门关上的刹那,婆婆的声音又刺耳地钻了进来——“你看看你娶的媳妇,当着你的面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个窝囊废,连个女人也管不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秦夕拼命地用手指堵上耳朵,这就是她在北京的家,这就是她的婚姻生活。在这个下着大雪的寒冷冬日,除了这,她无处可去。
没有开灯,秦夕静静地享受着黑暗,黑暗让她的心褪去层层防备变得自由,让心中的压抑化作眼泪流出来,让那些早已逝去却舍不得丢弃的往事再次像幻灯片一样回放。
夏日的夜晚,大学校园的草坪上传来男生们充满激情的合唱,唱的是Beyond的《喜欢你)卜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
周跃的吉他是这群男生的灵魂,他坐在圆圈正中专注地弹拨琴弦,琴音悠扬而澎湃,正如他丰富而深情的心,也如秦夕对他的依恋和热爱。年轻的女孩秦夕,傻傻地倚在他肩头,听着他的吉他和男生们的合唱,看着微风吹动他的长发,以为爱上了就可以这样过一辈子。
周跃出国那天,当飞机搭载着他冲人辽远的天空.秦夕的心从天上掉下来摔死了。她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爱了,再也没有人值得爱了。
秦夕心如死灰地在北京孤身漂泊的时候.王建峰出现了.他不高大、不英俊,没什么理想,也没什么追求。他是那种走在大街上立刻就会被人流淹没的男人,有一份收入尚可的稳定工作,有一个四室两厅的家。他本人的平凡让秦夕觉得踏实。他家的房子更让秦夕觉得有了依靠。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