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文学奖”前身为《小说月报》百花奖,创始于1984年,已连续举办三十余年,2015年升级为涵盖小说、散文奖项的百花文学奖。这一以遴选当代文学佳作为使命的奖项,历经三十余年,坚守承诺,初心不变,已在广大读者与作家心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延续上届方式,邀请各界读者通过寄送纸质选票与在线投票两种方式参与评选。统计线上线下投票总数之后,各类别得票位居前列的作品,提交特邀评审通读、评议。最终本届百花文学奖小说奖共评选出中篇小说奖十三部,短篇小说奖十二篇,开放叙事奖两名,小说新人奖两名。
小说月报编辑部编的《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小说月报入围作品集(上下)》所收录的入围作品,系获奖作品之外,得票较高的中短篇小说。
小说月报编辑部编的《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小说月报入围作品集(上下)》收入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小说奖入围作品,系获奖篇目之外,票数排在前列的优秀小说,包括叶广芩《扶桑馆》、滕肖澜《又见雷雨》、胡学文《一曲终了》、季栋梁《黑夜长于白天》、张抗抗《把灯光调亮》、李清源《苏让的救赎》等。共收录中篇小说10部、短篇小说10篇。
苏让的救赎
○李清源
一
苏克修老婆死后,某夜忽得一梦,梦到老婆来会,告诉他说,她将投胎到某地某户人家,希望他能顾念夫妻之情,找个时间去看看她。苏克修醒后,老婆的话历历在心,找人一打听,在百里之外果然有那么个地方。老苏遂备干粮动身,辗转找到那个村子,入村一问,亦果有那么一户人家。老苏问他家最近是否生了孩子。村民说没有。老苏大起困惑,转思计划生育这么严厉,难保主人家不是偷生,不敢外传。他找上门去,向主人表明来意,恳请给个方便,让他看一眼新生儿,以了老婆心愿。主人说婴儿没有,倒是家里的母猪新生了一窝猪崽,你既然这么认真,就去猪圈瞅瞅吧,看哪个是你老婆。老苏大怒,正要发作,忽有一只小猪跳出猪圈,径直奔向老苏,绕着老苏双腿蹭来蹭去,意极亲昵。主人与老苏皆大骇。老苏问主人这头猪崽卖不卖。主人说卖。老苏遂掏出钱包,如数付款,然后倒提小猪,抡向猪圈旁的大石礅。小猪应声而毙。苏克修将死猪一丢,转身扬长而去。
苏克修是个话题人物,如是离奇的传闻在附近还有很多。苏让虽不大回家,对故乡亦疏离已久,但父亲的那些传说总会通过某种渠道三三两两进入他的耳朵。而这个故事,苏让直到今天才听到。当时是在回老家的城乡客车上。有名乘客极爱说话,也极能说,话题亦无限发散。苏让不认识他,但从他言谈里对老家一带的熟稔程度推断,想必相离不远。苏让本来听得饶有兴趣,当这位民间演说家将话题发散到苏克修身上时,顿如当头一棒,一下子将他打晕了。这个荒诞戏谑的故事,对于苏让来说,毫无疑问充满了恶意的羞辱。他想冲上去打一架,可是那人虎背熊腰,坐在那里如一堆花岗岩,打架不但讨不到便宜,还将使自己与故事的渊源暴露于人,徒然取辱。那人声音洪亮如钟,訇訇然撞击着耳膜,苏让埋头而坐,羞恨不已,同时庆幸车上没有同村的人。
苏克修只是个小人物,普普通通一农民,按理说应如大海里一滴水,或者万里平川上一坨泥,默默而生,悄然而死,苏让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偏偏围绕着他产生那么多传说。那本应该是闻达之士们才享有的待遇。作为一名草野小民,拥有太高知名度绝非好事。首先,这种知名度大多建立在丑闻之上,具有拍案惊奇的娱乐属性,因为符合乡土传播学规律而得以传遍四方。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生活乏味的人们总是对别人的丑闻充满兴趣。而对于事主来说,这种“知名度”又岂是令人愉快的好事?关于苏克修的传闻大多即属此类,而且不断翻新,毫不留情地毁掉了苏让的童年。苏让讨厌他父亲。
今日这个故事加深了苏让的厌恶,以至于使他怀疑千里返乡搭救父亲的行为值不值得。苏让对“传奇”父亲的传闻本已产生抗体,接近麻木,但是今天这个却扯上了他已故的母亲,还恶劣地将他母亲转世为猪。他母亲生前长年卧病,严重时连呼吸的力量都没有,就算想表达对儿子的宠爱,亦是力不从心,所以苏让对她也没有格外的敬爱之情。但是母亲总归是母亲,仅仅是这个称号,已然神圣不可侵犯,谁能容忍自己的母亲被如此丑化?但是苏让知道,编故事的人如此安排,只是在做包袱,好比杀鸡设罗,目标是苏克修这条老狗。当剧情一步步深入,包袱最终抖搂,对老苏的羞辱也成功地达到高潮。所以说,这一切最终还应归罪老苏,是他让家人跟着蒙羞。
苏让尤其无法接受的是故事的结局:他父亲竟将投胎转世的猪狠心摔死。很难想象,该是多么卑劣的人,才能编出如此恶毒的桥段。但是苏让必须承认,这个桥段真的太符合父亲的性格了。从他记事起,母亲就缠绵病榻,内外事务皆需老苏一手操办。老苏身兼数职,长年累月的“牛马生活”最终消耗尽了他本就贫乏的耐心,对老婆的态度日益恶劣。这并不算什么恶行,对久病不死拖累全家的亲人不离不弃固然令人起敬,但若做不到那样高尚,以虐待的方式发泄一下不满,也是人们普遍可以理解的,只要不往死里弄。遗憾的是,老苏突破了这个底线。
八年前的秋天,苏让突然接到舅舅的电话,叫他赶紧回家,他母亲快死了,而他父亲则已失踪多日。苏让那时刚与女朋友和解,约好当晚去看电影,接到电话不得不违约而归。经过一番医治,他母亲最终活了过来。苏让问及父亲行踪,母亲浊泪长流,说他莫名其妙发了一顿脾气,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迄今已逾半月,若非那天邻居听到她垂死哀鸣,翻墙进来察看,她早已臭死屋内。又过了七天,老苏终于回来了。老苏神情疲惫,脸色阴沉,扫了一眼坐在楝树下玩手机的儿子,显得有点儿讶异。打水洗脸后,老苏搬张凳子坐到苏让身旁,问他回来干吗。苏让气得想笑。他说他舅给他打电话,说他妈没人照看,他就回来了。老苏毫无愧色,反而骂舅舅是王八蛋。骂过之后,父子两人就陷入沉默之中。这种无话可说的尴尬令苏让浑身难受,他摆弄着手机,问老苏去哪儿了。他这话只是客套,用以打破僵局,事实上他对老苏的行踪已经不感兴趣。而且根据经验,他认为老苏的反应必然会是不耐烦。不料老苏居然做了回答。他先叹了口气,然后告诉苏让,他遇到了拍花子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就中招了,回家把所有钱都拿给了对方,等到清醒过来,坏人早已不知去向。他气不过,就提了把刀去追踪。(P4-7)
“百花文学奖”前身为《小说月报》百花奖,创始于1984年,已连续举办三十余年,2015年升级为涵盖小说、散文奖项的百花文学奖。这一以遴选当代文学佳作为使命的奖项,历经三十余年,坚守承诺,初心不变,已在广大读者与作家心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延续上届方式,邀请各界读者通过寄送纸质选票与在线投票两种方式参与评选。统计线上线下投票总数之后,各类别得票位居前列的小说作品,提交特邀评审王春林、李敬泽、吴义勤、张莉、贺绍俊、梁鸿鹰、谢有顺等通读、评议。最终本届百花文学奖小说奖共评选出中篇小说奖十三部,短篇小说奖十二篇,开放叙事奖两名,小说新人奖两名。
本书所收录的入围作品,系获奖作品之外,得票较高的中短篇小说。这些作品与《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小说月报获奖作品集》所收录的作品一样,系《小说月报》2015至2016年所选作品之精华,集中展示了近年国内中短篇小说的创作态势。全书共分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两个板块,作品均按刊载时间排序。
在本书编辑过程中,承蒙诸位作者大力支持,值此机会表示我们最诚挚的谢意。感谢各界朋友对本刊始终如一的厚爱与支持,真诚期望您对我们工作中的不足之处,给予批评指正。
《小说月报》编辑部
201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