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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命/陈希我疼痛小说系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陈希我
出版社 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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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试读章节

1

“你看,虫一样!”她把裤腰翻下来,露出肚子,给我母亲看。

她总是这样,也不顾我在场。也许她觉得我还是孩子,但我已经八岁了,知道上男厕所。

她是我的邻居,在郊区一所小学当老师。有时候我会想,她在学校也会这样把肚子露出来吗?也许她不能不露出肚子,这肚子是她受难的明证。她肚子上确实爬上了许多白色虫子一样的东西,很可怕,许多年后我才知道那叫妊娠纹。

“就是褪不掉!”她摸着它们说,“八年了!颜色浅是浅了些,但变成白色了。白色更难看!”

她肚子上更抢眼的是那道刀疤。竖着,特别丑。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剖腹产的疤。我母亲没有这道疤,她肚皮上只有皱纹。我探过那皱纹,我母亲说,那是我做的坏事。

“你最初是装在这里的,把它撑得大大的,后来跑出来了。这肚皮就像气球被吹大了,再放了气,就再不能恢复到原样了。”我母亲说。

我玩过气球,恢复不了原样的气球真是皱巴巴的。想想,我没跑出来时母亲也够受罪的,而且还让母亲很难看。孕妇其实是很丑的,腆着大肚子,肥肥的,动作笨拙,皮肤还会变得粗糙,脸上还会长雀斑,鼻子酒糟。但从情感上说,孕妇那是值得尊敬的,所以很多文字歌颂孕育生命的母亲。她们其实应是伟大。要是再挨了一刀,那就更是伟大了。

我的母亲有时候也会拿手摸摸她的疤,她就又说:“还挨了一刀,这疤就绝对别想褪了!”

“怎么不用鸡蛋清?”我母亲说。

“怎么没用?”她说,“什么都用过了,什么修复药、疤痕灵,这个灵,那个灵,通通都不灵!刚生下来的鸡蛋也滚了好长一段时间。为了这,还专门去养一只鸡。居委会整天找我麻烦,什么不讲卫生,邻居意见很大……”

邻居,不包括我们。我们家是后来搬来的,不知道她家当初还养鸡。她一个当老师的竟然还养鸡,我更想象不出来。

“生的时候,那疼就不用说了。”她继续说,“命都冷了!”

“命冷”,就是死,这是她的口头禅。我母亲笑,觉得她夸张。“真的!”她说,“胎位不正,竟然脚先出来了!折腾了半天,只得剖了。疼也疼了,还得挨一刀,早知如此,直接剖了。但护士不肯,说顺产对婴儿好。为了命命,什么罪都受了!”

她瞥了一眼她的独女,她叫“命命”。女儿命命在边上玩,好像没有听到母亲的话。她母亲的话,她已经听惯了,用我父母骂我的话说,是“耳膜长出老茧来了”。她只是自己拿手指在桌子边角来回拭着玩,桌子边角被拭得锐亮,像刀刃。

她经常这么埋怨女儿,有时候还会骂她“夺命鬼”。她还说因为生女儿,闹下了一身病,怕冷,怕风,出虚汗,四肢乏力,腰酸……“跟断了一样!”她说。还有关节疼痛,遇到阴天下雨,或者到了冬天,就更加疼。还有头疼。

“比死还难受!我是拿命换她的命的!”她说。

听着她诉苦,我真觉得她生不如死。让她生不如死的,就是她的女儿。当然她也说是她丈夫造成的。

“他快活了,留我们女人受罪!”

这时候,我母亲脸上就会飞过一丝红晕。她为什么说是她丈夫造成的?我当时完全不慌,只觉得她是在冤赖她丈夫。她逮着谁就怪罪谁。逮着女儿,就怪罪女儿,逮着丈夫,就怪罪丈夫。但她女儿的罪孽是证据确凿了。她女儿好像也觉得自己完全无可辩驳,所以低头认罪。其实她是个好孩子,低眉顺眼,很听话。我母亲常说我:

“命啊,你要是有人家半点样子就好了!”

也许因为她只有母亲,没有另一个护着。我父亲打我时,我母亲就会来护我。但即使她父亲在,也拿她母亲没办法。大家议论说,她父亲就是受不了她母亲的气才离婚的。她母亲嫌她父亲没本事,其实她母亲只是小学代课老师,她父亲大学毕业。他们结婚那年,他考上了大学。那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二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他刚毕业工作时,工资还不错,但没几年,“脑体倒挂”了,他成了无用的书生。他也想去赚外快,但一跟她说,就被她否决了。

“不行不行!”她习惯性地伸长着食指,左右划来划去,说了一大通理由。当老师的人就是会长篇大论说理由。最后都要加一句:

“你做什么行?”

斜眼看丈夫。她从来没有正眼看他。

什么事都要由她拿主意,于是他就索性让她拿主意,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她又不满了:

“什么都推给我,你干什么吃的?你还是不是丈夫?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大家说,他上大学时,要不是已经跟她结婚了,他绝对不会要她。他也没像当时不少人那样,上了大学就把老婆踢了,这也证明他是好人。当然有人说,他之所以没有跟她离婚,是因为有女儿了。但他最后还是走了,一次大吵后,跟她离了婚。

邻居说起她,总是摇头。“女人脾气太强不好!”大家说。但我母亲还是挺同情她的。不管怎么说,一个女人独撑门户不容易。她丈夫跟她离婚后,她没有再嫁,靠她微薄的工资,还有丈夫付给的一点点女儿抚养费,独自一人把女儿拉扯大。

“要是我,一个人绝对撑不下去!”我母亲对我父亲说,撒娇地。

“也没机会让你撑!”我父亲幽默应。

我母亲跟她来往最多,她们经常在一起聊天。但人家丈夫离了,不好聊丈夫,于是就聊孩子,女人最喜欢聊的也是孩子。但其实只是聊自己的孩子,各聊各的,谈不上交流。世上所有的母亲的头脑里都只有自己的孩子。

我母亲说:“我那命呀……”

她也说:“就是呀,我那命命呀……”

我母亲也说:“就是呀,我那命呀……”

她也说:“就是呀,我那命命呀……”

说的都是自己孩子如何好,但常用责备的语气。有时也会说到不好,比如我母亲喜欢说我如何顽皮,鬼点子多。谁都知道,男孩子顽皮等于聪明。她女儿就被比下去了。但她女儿确实不顽皮,是乖孩子。乖就是乖,单纯的乖。世界上所有的乖都是平淡的,不乖才色彩纷呈。说乖,从叙事效果上说,也无法使用欲扬先抑的手法。她就不爽了,站起来,走了。她们聊天常会不欢而散。但并不妨碍过后再凑在一起聊,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似的。当母亲的就是奇怪,也许是太需要彼此了,太需要对方当听众。

但我一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总把生养女儿描绘得那么苦难?也许展示生育苦难是更深层的亲情叙事。其实她还是很疼爱她女儿的,在我印象中,她都不舍得吃东西,给女儿吃。她把东西丢女儿面前,说:

“快吃了!”

女儿就埋头吃。见女儿吃得很香,她就啐:

“没人跟你抢!全吃了,全吃了!”

P2-5

书评(媒体评论)

陈希我回应了中国小说一个根本的疑难:精神叙事何以成立?当力图照亮我们的内心生活时,我们手里的“灯”在哪里?或者,当我们企图建构起一种内在的、自省的、有逻辑的精神空间时,什么是可用的资源和方法?

——中国作协副主席、文学评论家李敬泽

陈希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另类”作家,他不玩弄叙述技巧,也不从事晦涩的语言实验,但他的小说就是怪模怪样,非同寻常。他敏锐而执著,只关注生活最根本的问题,他的写作纯粹而彻底。

——北京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陈晓明

陈希我采用了一种极端的叙述方式,他要把他对人生、对社会、对精神的忧思推到J致,这种推到J致的叙述甚至在考验一个读者的承受能力。我愿意把他的这种小说称为一种观念小说,他的好几篇小说都让我们感受到了一种精神的震撼。

——沈阳师范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贺绍俊

陈希我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自觉地从这些快乐的写作人群里抽身而出,独自在存在的黑暗旅程里艰难地前行。

——中山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谢有顺

陈希我是我最尊敬的中国作家之一。他的小说面对最艰难的主题,勇敢而又直言不讳地描写了人类欲望的深渊。我认为陈希我应该被列入最优秀的现代作家的行列,他的作品应该得到更高的关注。

——英国翻译家、《冒犯书》英文版译者尼克·哈曼

后记

我的黑暗写作

我的母亲死了。我将她的遗物锁进了一个小房间,那是母亲的坟墓。我想永远跟庸俗的母亲告别,我期待着跟妻子过上高雅的生活。但是很快地,我发现妻子越来越像母亲了。这是我早年的一篇小说,名叫《坟墓》,1981年写的。

当时我十八岁,大学二年级,这小说是作为写作课作业上交的,上写作课的是当时我视为灯塔的孙绍振老师。交后某一天,孙老师通过一个同学把小说交还给我,一看,最后一页满满写着他的批语。他叮嘱我去找他,我当然想去,但又害怕。我几乎是战战兢兢摸到他家的,他给了我一叠五百格的写着“中国作家协会福建分会”的稿纸,绿色格子的,让我把小说抄好,他拿去推荐发表。从此我可以去他家了,至今如此,只不过从战战兢兢,到了可以轻松吹牛了。去年,我又在他家瞎聊,说起当年有压力,我的怕,孙老师说:“你会怕?你这个人怕过什么?”当时还真的怕。

在我成为作家的路上,还被另外两个老师推了一下,他们是我中学时的老师。一个是语文老师,叫陈家盛。在他的课上,我的作文“天马行空”(他的话)。这不是优点,甚至很不合规范,但他纵容我,让我至今没有成为“写作匠”。另一个是我的班主任颜丽真,她当着全班说我以后会成为作家。“相信吗?陈曦以后会成为作家!”她说。那时候我只叫陈曦。好孩子是夸出来的,人走出最初几步也需要夸。孙老师也当着全年级这么说我,他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当作家的料!”而且当时我年级那几个漂亮女同学都在场。他还说:“我读北大时没有这水平。”当然我心里明白,他指的并非我的写作水平,而是他后来多次说到的“黑暗”:怎么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就有这么黑暗的心?这倒是,他那代人读大学时,还崇拜着信仰着许多东西。即使到了我那年代,人们仍然还相信着什么,我们已经迎来了曙光,但是我却顽固地闭起了眼睛。

现在想来,我的顽固还真对了。我不能不得意而又悲哀地发现,把世界看得再黑暗,最后都会应验;那些对未来抱着希望的人,最终都会被嘲弄。所以,我们大可把世界想得坏一些。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撇开别的因素,人生本来就是绝望的。我们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走向死亡了。当初我为我的小说起名《坟墓》,更多的是“作”,危言耸听,其实当时我没有任何生活经验,至多只是预感,那不是二十多年后我写《抓痒》时。预感没有根据,但却往往准确。作家与其是凭经验写作,毋宁是凭预感,不,凭猜想写作,甚至是臆断。越往坏里写,就越切近本相。世界被遮蔽得如此严重,不用利器就无法揭开它,文学就是这样的利器。作家是对黑暗特别敏感的人,甚至是神经质,是夸大。当我们听鲁迅说中国历史是“吃人”的历史时,当福柯用疯癫反照我们的“文明”时,我们虽然心存疑虑,但是我们被刺激了。人是慵懒的动物,就好像被抓了放在炖罐里的田鸡,水在加温,它虽然觉得不妙,但是还可以忍受,它就忍受着;到了水烧热了,开了,它想反抗,想逃脱,但已无能为力了。

《坟墓》最终没有发表。孙老师辗转推荐了许多杂志,都以“太黑暗”为理由拒绝了。那时候的写作策略是:虽然可以写“阴暗面”,但必须更多地展现“光明面”——主流还是好的,我们的事业仍然大有希望,至少给个“光明的尾巴”。我不能这么做,所以就自绝于发表了。但孙老师的认可已极大地鼓舞了我,甚至,不能发表更刺激了我,我更一路走到黑了,从写作到现实生活。我的档案千疮百孔时,我仍然没有发表一个字。

其实,我也并非不想发表作品,也曾企图妥协。我曾经写了一篇叫作《暮归》的小说,写的是两兄弟,哥哥痴呆,弟弟必须照顾他。因为有这么一个哥哥,弟弟娶不到老婆。有一天,这个痴呆的哥哥离家失踪了,这是糟糕的事,但又是弟弟改变境遇的契机。由于亲情,弟弟当然仍去寻找,但找得有点三心二意。有时告诉自己,我已找了,我已仁至义尽了,有时又想起童年跟哥哥玩耍的情景,责备自己。总之内心很挣扎,我的写作也如在黑夜穿行。写到最后,猛地醒来,考虑发表问题了,妥协了,来个“光明的尾巴”,让这个弟弟“人性回归”,坚持寻找,终于把哥哥找到了。

但这小说仍然无法发表。也许重要的不是你是否加了“光明的尾巴”,而在于你精神世界的无可救药的黑暗,就好像一个狰狞的人,即使笑了,也是皮笑肉不笑,甚至是狞笑。我所喜欢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这样,他的世界里有上帝,但是恰是这上帝的存在,让他的世界更加不堪,就像一束光射进了黑暗的屋子。同样是俄国作家的安得烈耶夫的一篇小说就描绘了这样的情形:一个婴孩在黑屋子里诞生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安得烈耶夫是我最初喜欢的作家,后来大量介绍进来许多现代作家和作品,中国作家们趋之若鹜,但我对他们感兴趣的只是他们身上的异端倾向。卡夫卡不错,但并不惊世骇俗,对我来说,世界本来就是那样的,写作也就应该那样。难道还有别的方式的写作吗?这我倒很稀奇。这使得我的写作,一开始就跟那些“才子作家”分道扬镳。“才子作家”太聪明,所以他们欣赏的也是聪明作家。我不喜欢聪明的作家,我会欣赏他们的聪明,但不会跟他们同伍写作。对那些花里胡哨的现代主义流派,我也不是太有兴趣。把它们看作一种对垒游戏还有点意思,但是对垒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是爱玩游戏的人,把自己的写作囿于某个阵营,那么你自己呢?你在哪里?

……

黑暗中写这篇文章,就着一盏灯写黑暗,文章就要结束,这时,举世震惊的法国巴黎恐怖袭击爆发。那一天被称为“黑色星期五”。为什么是“黑色”?当年我在日本,看媒体采访日本“黑社会”(日本称为“暴力团”)成员,问其为何要加入“黑社会”?回答:迷恋红色的感觉!“红色”即革命,改天换地,直到灵魂深处,我们不陌生。“红色”即是激情,没有“红色”的生活一片黑暗,《红与黑》里的于连就陷入了深重的黑暗。我们很能理解“黑”与“暴力”的联系,但却常忽视了“黑”与“红”的“同构”。“黑色星期五”,对被虐杀者是“黑色”的,而对虐杀者,则是以“黑色”行动完成了“红色”理想。另外,我们这些谴责屠杀者,当我们义正词严时,我们是否也能够正视自己内心的激情?

其实,作为作家,我也一直很惶惑。作家应该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与技术分子不同的是,当他接受知识时,他同时也被激发了理想。哪怕这种理想只是“美”,作家也是“美”的“原教旨主义者”。但“美”异常诡异:当“美”被阐释为“真”,它成了对我们生存处境的逼视;当“美”被阐释为“善”,它必须“清洁”这个世界,屠杀不可避免;当“美”是“唯美”,它的实质是“唯恶”,它是塞壬的歌声,谷崎润一郎索性直接称“唯美主义”为“恶魔主义”;至于美的最高形式的“崇高”,则更是通过“恶”来成就的。“美”是用“恶”的“黑色”造就的“红色理想”。那么,如果没有严格界定文学艺术与生活的界限,一如没有严格界定宗教与世俗、乌托邦政治与现实的界限,恐怖主义灾难就难以避免了。不少恐怖主义者是“文青”“艺青”出身。从文艺走向现实,仅一步之遥。

去年,我所供职的福建师大文学院联合中国作协、人民文学出版社,在北京搞了我的一个作品研讨会。去前,我约好我一个学生,他曾追随我写作,我们约好在研讨会场见面。但我到北京时被告知,他进了精神病院。我们相约时他还好好的,也许那时候就发病了,只是我没有觉察出来?抑或我自己精神也未必正常?

我不能肯定他就是因我而病的,但他追随我,我是否多少需要一点反思?想想,在喜欢我作品及也写我这样作品的熟人中,已有多个进过精神病院,有更多跟现实相处得一塌糊涂。我是否完全逃得了干系?我的黑暗写作,是否已成了“恐怖写作”?我是否成了“文学恐怖主义者”?

研讨会最后,按照惯例,被研讨人要说几句。我忽然不想谈我的文学观念了,我想谈写作的伦理问题。但我没有谈好,一是回归世俗,就该考虑人家到了吃饭时间了,不好拖会;二是也难以谈好。并且过后也没有矫正,我的黑血仍然在流,套用一句曾经的诗句:要想热血不这样奔流,凭人类的理性显然不够。更糟糕的是,仍然有人表示喜欢我的写作,希望跟我同道。当然,我也可以鼓励他们,并且还可以很顺溜地以很“正”的价值观,给他们“启蒙”,可以毫无障碍,理直气壮。但那是不负责任。钱理群先生反思“启蒙”时,引了鲁迅的话: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能鼓动别人去做。是的,这是虚伪。但自己做得到的事呢?我委实也不能鼓动别人去做。这是不负责任。我可以当烈士,但我没权利鼓动别人当烈士。我可以一条路走到黑,但我不能引诱别人。何况这些人中,很多是我的学生,我不是他们的父母,我没有喂他们一口饭,没有为他们花一分钱,也不必给他们未来的不幸还债,我有什么资格向他们灌输我的文学理想?

而且,我还是父亲。我常被问道:你孩子读你的小说吗?

教师诲于正,父亲授于利,作家写于恶。我不知所以。也许我能做的,只能是不让写作从私人领域进入到公共领域,不让文学从乌托邦世界进入到现实生活世界。写恶文,做好人。

2017年6月16日

目录

我的黑暗写作(后记)

序言

命是生命。

但跟动物不同,人的生命同时又被隐喻化。生命代表着活力。

不仅,生命还指向精神,哪怕生命已经死亡,但“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但对几乎所有男性来说,命仍然很难超越肉体本身。严格说,这肉体就是被视为最重要的某个器官,它被称为“命根子”。“命根子”是肉体,又是生命的精神根基,它承载着精神价值。哪怕命都没了,“命根子”仍然要在。

能超越“命根子”的是超人,在叙事上也往往强调这种人的精神超越性。比如对承受“腐刑”坚持写《史记》的司马迁。但一旦涉及更大的原则,比如国家尊严,就很难超越了。我的《大势》写的就是承载着民族尊严的“命根子”的困境。也许有人会说,这只是在男人,明确说,是在“直男”。但女性不是也以男性价值为价值吗?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女性超越男权,难!因为这里有个共同难以逾越的价值体:命。

命如此重要,那么最根本的改变就是革命。但革命,不革到自身的命,不是真革命;革命不革到身体,也是不彻底的革命。看那些革命叙事,革命者离家出走,杳无音信,直到献出生命,全然不顾家人,多么洒脱!他们不是人,是英雄。人可以抛头洒血当英雄去,人为自己负责,包括对自己不负责。但更多的时代不再革命,或者说,革命被瓦解。马尔库塞说,美国有办法瓦解任何一次革命,方法是把它转化成某种消费品。这是生命伦理的转换,或者说是回归。大时代呼唤超越伦理的英雄,小时代繁殖被伦理羁绊的凡人。

我们所处的是“小时代”。

但仍然可以把自己的命抛出去。如果命是他人的命,当然可以不顾。但如果是至亲的命呢?

尤其在中国,一个人的命,绝对不只是他自己的,也是至亲的,至少是父母的,受之于父母。

青春期时,我总想着自杀。但想到我父母,就作罢了。特别是母亲,我的母亲总是叫我“命”。在我的家乡,父母喜欢把孩子称作“命”“我命”“命命”,我不知其他地方是否也是。——我不能让我母亲没命,我的命就是她的命。

后来还结婚了。我父亲那阵身体很糟,看着难以为继。趁他的命还在,又赶紧给他生了孙子。猛回头,我不仅为人子,还为人夫,更为人父了。我的儿子也是我的命,同理。少啰嗦,你必须坚忍地活着!

哪怕我再不要命。我曾说过,我可以万事不在乎,除非,拿我亲人要挟我。——这是点中了我的命门。

汉民族盛产革命。神奇的是,虽革命不断,却仍生生不息。有人说现在中国已经变得不认识了,其实中国还是中国,中国人还是中国人,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宿命。这宿命就是伦理的羁绊,比如亲子伦理,哪怕是从养子倒过来啃老,哪怕是从孝顺父母倒过来孝顺子女。中国和许多国家都发生过“易子相食”之事,但那是在非常时期;在非非常时期,以亲人之命相要挟的,大概不多见;而在日常中,以温柔的亲情相要挟的,大概中国是典型案例了。中国人于是成了世界上最不要命又最惜命的族类之一。无论要命,还是不要命,都因为背负着伦理加亲情的命,必须忍辱负重活命。因为你无法处置亲人的命——这命活生生、硬磕磕、抹不掉的,它有折不弯的骨,有兜不住的肉,将它囚禁,也得供它吃喝拉撒;供它吃喝拉撒,它还会生老病死;顾它生老病死,还得顾它感情;它弃绝对你的爱,你还得以此煎熬自己;它要自弃,你还得死死挽留它……拿它怎么办?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越来越觉得诸事无答案,虽然我写作,我是作家。越来越倾向于作家不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寻求答案,作家一开始就料定没答案。但知识分子的知识真能给予答案吗?在伦理亲情面前,知识只是写着文字的纸。知识一思考,命就发笑。

这话仿自“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上帝发笑无妨,上帝终究会来救赎。怕的是上帝沉默。我承认,在写这本书前,我曾企图写一部探索中国人救赎之路的大书,但写不下去。明确说,是推演不下去,我的活生生的人物走不下去。在我的又黑又小的写作屋,我像远藤周作《沉默》里的洛特里哥,祈求上帝,我期待像约伯那样得到神启。但没有得到。上帝沉默着。上帝沉默着,于是命笑了。

活生生的命在发笑。这里有父亲,有母亲,有儿子,有一家子人,有宠物。

内容推荐

陈希我著的《命》里的亲情故事,有母亲对女儿近乎变态的教育,有儿子寻父的复杂心态,有是否给母亲采用“安乐死”的伦理挣扎,有父母倾家荡产送儿子留学的疯狂,有对生育的终极反思,有人与宠物的奇异相依……小说以温柔的情感抚摸残酷的现实,篇篇都是虐心之作,揭开“中国式亲情”之暗伤。

编辑推荐

陈希我著的《命》由六个中篇小说组成,以一个主题——死亡与亲情——串连起来,试图追问我们生活中比比皆是又常被遮蔽的亲情间的生命伦理问题。其中有写父子的,有写母女的,有写父母对子女的,有写人对宠物的,有写自然死亡的,有写非正常死亡的,几乎涵盖了亲情的各个方面,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伦理谱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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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23 9: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