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位纠结的作家:写作时,他为不能阅读而遗憾;阅读时,又因不能写作而苦恼。
一天,他收到一封信:“我从一篇采访中得知了您的苦恼。请您按照这张纸上的路线行进,问题就会解决。”署名:一个朋友。
作家循着路线,来到了一块平地上,那儿散落着许多纸张。它们排成几何图形,一直排到一面木头墙上紧闭的门前。草地上,有一支燃着的蜡烛、一只女鞋和一个沙漏。
作家想:我的余生,爱会帮助我理解时间的本质。
他拾起第一张纸,上面空空如也。第二张也如此。每一张都皓自如雪。他走到门前,开门,门的那一边只有漫漫无垠的平野。这时他才明白,这些雪白的书页都是他曾经想写和想读的,写作和阅读终归成为一体。
的确,他本不应回来。他能活下来,纯属偶然,简直是统计学上的奇迹。他的家人被龙卷风卷走了,是远房亲戚把他救到了安全的地方,拉扯他长大。他们向他讲述了关于他父母的种种,给他看了些古怪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微笑着,但似乎与他毫无关系。他们还给他看了几张房子的照片。那房子竟然劫后余生,真是讽刺。他为什么要回那个遗址呢?
然而,他还是来了。他穿过空荡荡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自己的呼吸声使他心惊。尘埃扬起,使他更难以忍受的是冰一般清冷的气息,这寂静不知为何无法令人心安。
在阁楼靠里的角落里,他找到了一个紧锁的柜子。这让他万分忐忑,因为它是房中仅存的家具。他转过身想走,可不知什么东西把他拉了回来。不可抗拒。他知道,那是赤裸裸的事实,尽管可能无法正视。他用左手打开柜门,仿佛那只手属于一个陌生人。
他一开始找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意思。柜子的隔板上积满了灰,颜色暗淡,上面有一道道排列紧密的亮色条纹。这笔直的灰白色痕迹,连柜子后壁上都有。这时,他恍然大悟,那儿过去放的是书。一排排的书。他童年时代的书。一本本书从这片虚空中跳了出来:图解希腊神话的工具书,儿童版《圣经》《金银岛》《第十二夜》,兰姆兄妹写的(《莎士比亚故事集》——烫金的封皮上印着爱瑞儿。的肖像,还有著名赛车的画册。他费了很大劲儿才把柜门关上。他想忘掉那些回忆,但只是徒劳。那些丢失的书籍像在对他说话,句句戳心。还有一个男人疲倦的声音,在为他念睡前读物。从未有一个地方,比念书的那处更让他有安全感。
自午夜时分“通布图’号就停泊在了通布图。附近。一位熟稔城中名胜的中学生带着我在尘土飞扬的街道间穿行。黏土砖盖的两层小楼上安着用木雕和黄铜装饰的门和百叶窗,以捐赠人桑科雷命名的清真寺中,宣礼塔拔地而起。一块由海因里希·吕布克。捐赠的青铜纪念牌,记录了与其同名的海因里希·巴尔特。的通布图之行。这位探险家将这座沙漠之城的名字远播到了半个世界。勒内’加雷。是第一个到达通布图的欧洲人,比巴尔特早了三十年。他当年住的房子由法国人资助进行了修葺。院子的角落有一块英国人莱昂上校。的纪念牌。一八二六年,他一身戎装踏上通布图的土地,并为这愚蠢行为搭上了性命:他的脑袋被挑在长矛上,立在城门边,以儆效尤。欧洲殖民主义是这样纪念自己的先锋和殉难者们的。没有伊本·白图泰。的纪念牌,那个阿拉伯旅行家,曾在古马里王国的全盛时期造访通布图。
进入清真寺之前,我的向导让我付五百法郎:“这是神的居所,而你不是信徒。”清真寺里凉飕飕的,光线幽暗,仿佛置身洞穴之中。密如森林的柱子逐渐变细,支撑着黏土夯成的天花板。圣孪生兄弟哈桑和侯赛因的墓穴旁,有一个凹进墙去的壁龛。登上一段只容我躬身通过的螺旋楼,梯,我们来到了宣礼塔的观景台上。“往上走时请小心,先生,不然您脚下的楼梯会塌。” P1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