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和空军基地大不相同的牛肉交易方式,将父亲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父亲喜欢充当中间人,这一角色让他感觉良好,让他觉得自己能干练达,但是,他没有看到其中潜在的危险,等他醒悟过来,为时已晚。新计划的交款方式意味着:印第安人在卸下他们冒险偷盗和屠宰的牛肉之后,必须等上一天或更长的时间才能拿到款项,其间他们会驾车在大瀑布城兜风,希望对这座城市多少有个全方位的了解。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因为此前他们载着满满一卡车不属于他们的牛肉进入城镇,已经很招人耳目。历史上某个时期,大瀑布城的警察不需要任何理由便可以逮捕一个印第安人,而对黑人,通常也会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因为他们在南方引起了骚乱。然而,由于印第安人不能及时收到他们该得的款项——每半匹牛肉一百美元(那时,牛肉甚为便宜),所以他们无法回避这一风险,他们必须等。对于他们,更不安的是,交付牛肉后还必须在城里惹人注目地游荡,等着从他们不甚信任的父亲手中拿钱。以前,他们很相信空军,因为他们中有一个人曾经在空军服役,还因为,基于政府对他们做的事情,印第安人一直有一种意识倾向,相信政府,相信政府会优待他们。在这点上,他们和父亲没有多大的区别。
新计划的危险在于父亲必须亲自去处理付款事宜,相信这是使每个人都笑逐颜开的事情,但为难的是父亲,他夹在犯罪双方的中间,他们互不信任甚至相互敌视,而他却别无选择地决定相信他们,即使他并非真的愿意。更糟的是,每次,一旦牛肉交付,他就立刻成为印第安人的负债人,而印第安人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对欠债之事甚为不屑,他们不想欠别人钱,也不允许别人拖欠他们。他们中有两个人,据《大瀑布城论坛报》后来的报道,是杀人凶手,还有一个是绑匪。这三个人全被关进迪尔洛奇县监狱,将在囹圄中度过大半生。回顾这些年所发生的种种,父亲的这个计划简直可说是荒唐透顶,它的运作没有一次是平稳顺利的。当然,除此之外,最为荒诞不经的,恐怕要数抢劫银行。
七月中旬的某一天早上,父亲一起床就告诉我们,他计划开车北上,沿着通往哈佛的公路,去蒙大拿州的博克斯埃尔德。他要去那儿察看一个极好的牧场,他的新公司有望以丰厚的利润将它卖出去。他希望带姐姐和我一起去开开眼界,因为他说一直以来我们都只是空军家的小毛孩,除了一味地窝在家里,对自己生活的地方一无所知。这下好了,不管怎样,母亲可以独自享受一个安静的上午。
我们坐在红白相间的贝尔艾尔车上,开上87号公路,向北挺进。一路上映人眼帘的是一片片成熟的金黄色麦田,哈佛还在前面一百英里远的地方。大瀑布城东面的海伍德山就在我们右边隐隐约约显现,它蓝蓝的,云雾缭绕,比平时在城里看到的更神秘莫测。一个小时后,我们经过本顿堡,从这儿可以俯瞰下方沿着公路蜿蜒而去的密苏里河,河面波光粼粼,就是我曾经从校舍窗口远眺的那条河。只是此刻看上去更狭窄、更平静,它沿着白垩构成的河床和花岗岩峭立的河岸朝终点流去(我已经知道它的流淌路线),它将和黄石河、怀特河、弗米利恩河以及普拉特河相汇,并最终在伊利诺伊州境内和密西西比河会合。公路逐渐往下,下面有条小溪与之平行,然后又向上爬升,来到一片庄稼更加葱茏茂盛的高地,前面矗立着一座座形状各异的蓝色山峰。与海伍德山相比,这些山更为连绵延展,但没那么高,朦朦胧胧,草木浓郁,带有一些异国风采。这些是熊掌山,父亲以权威的口吻宣布。它们坐落在罗基博伊印第安人保留地。这保留地的意思是,印第安人居住其中,但是他们不拥有土地,因为没有必要让他们和政府共享峡谷资源,加上他们没有能力利用和管理好土地。父亲说,以前他曾跑来这里做过生意,我们可以进入他们的领地,不会有麻烦,也不用得到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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