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尾蝎》是徐仲年于20世纪30年代创作的长篇小说。以杨明辉、殷智本、余家煌三个结拜的镇江青年为主人公，讲述了他们在20世纪上半叶所经历的不同人生，从法国的里昂求学，写到抗战时的中国国内，通过三个青年不同的道路选择，反映了战争时期人生的悲欢离合、个人的国仇家恨，以及铁骨铮铮的民族气节。

作为一部以留法学生及其生活为主体的长篇小说，徐仲年著的《双尾蝎》分上、中、下三部。上部1937年6月30日完成于浙江嘉定。此部包括出国、留学两部分，以杨明辉、袁瑛夫妇双获博士学位且爱情家庭经过了小小波折之后仍得圆满保全，计划返国为主要内容。中部以归国及“国内”生活为线索，结合“九一八”事变之后国内局势的变化，描写叙述归国留学生们在国家民族遭遇外侮之时如何独善其身又如何兼济天下，其中有不少对于留学生毫不隐晦的批评，对于国人的“留学热”亦有不少客观现实之反省，读之令人印象深刻。第三部分则是以余家煌与裴玉卿这一中一洋之间的结合作为开篇，而具有莫大反讽意味的是，在法国获得巴黎大学优等成绩学成归国且秉性仁厚的大学教授杨明辉，竟然一变而成为上海滩上一个私携枪支、为妻复仇的“基督山伯爵”。故事情节发展几乎完全颠覆了同时期一般留学生文学的叙事模式。

《双尾蝎》再版代序／段怀清

家事国事——忆大伯徐仲年／徐昭英

上

中

下

卷末附记

徐仲年中法文著译

上

杨明辉、殷智本、余家煌都是镇江人：明辉住在王家巷，智本住在小龙王巷，家煌住在县政府附近的青云街。他们在镇江时并不认识，进了它邑的春申大学才请教过：“尊姓？大名？”然而，一则因为是同乡，二则大家都是青年，他们的友谊逐渐长进，直至民国十五年六月三十日上午，当他们毕了业获得学士学位归来，假座焦山华严阁，结拜了异姓兄弟。

结拜的仪节很简单：他们不愿故事铺张，他们所重的在乎精神，不在乎形式。只在华严阁的一角，准备下两张桌子：一张供着“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像”，一张铺设酒席。家庭方面，殷智本是无父无母的光身汉，余家煌的双亲在上海，只有杨明辉的母亲杨老太太出席。此外有两位朋友：南京中学的教员顾思义，镇江职中的会计袁尚达。连主人一总六人。杨、殷、余行过了结拜礼，在金兰谱上盖了印，拜见了杨老太太，于是入席。杨老太太坐了首席，顾袁两来宾分坐左右，三位兄弟在下相陪。

这三位金兰手足，不但是异姓，而且面貌身材都不相同。论年龄，杨明辉以二十三岁居首；余家煌十九岁最小；殷智本比明辉轻两岁，恰比家煌大两岁。论身材，却以殷智本为最高，最瘦；杨明辉是个矮小胖子；余家煌正在发育，当然不会肥壮的，宛如一条拉长了的线粉。杨明辉与殷智本都是小眼睛，明辉的眼睛因近视而小，智本乃是天生就的“鼠目”；明辉高耸的广额陪衬出智本颊上的酒涡，——瘦子颊上的酒涡是怪难看的！余家煌与人谈话时老是睁圆了大眼睛，一派天真烂漫，和殷智本的说话时不敢正视人家成了对比。

此刻杨明辉以“大哥”资格立起来讲道：

“今天是我们弟兄三人最快乐的日子！过去的友谊蕴酿成了今日的快乐，而今日的结义更是未来快乐的张本。我希望我们一天亲密似一天，直到不分你我为止。我们初从大学中出来，学习经验两不充实；我们应当互相督促，互相鼓励，以求更大的进步。不论在精神上或物质上，我们要实行金兰谱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我现在当了顾袁两先生与家母的面，满洒这杯酒，与智本家煌两位贤弟同饮，表示我们一德一心，滚滚而来的长江和千古不变的象山便是我们的见证！”

智本家煌两人立起来陪饮了一杯；袁尚达和顾思义在旁鼓掌助兴；至于杨老太太，早已快活得眉花眼笑，然而她的快活，还有一个原因，借殷智本口中说出：

“大哥的吩咐，句句金玉，智本与家煌弟当然极端遵从。是的，今日我们很快乐；不但为了我们三人从不认识进而为朋友，从朋友进而为结拜弟兄而快乐，还为了这次大哥考取了江苏遣派留学官费，在暑假中便要放洋到法国去而快乐！我们素来佩服大哥的学识，一旦深造，自然更能发挥大哥的文学天才。归国之后，岂但我们得以时时讨教而已？对于中国文艺界，必有重大的贡献，而大哥本人的飞黄腾达，自在意中。关于这几点，我们应当预向老伯母与大哥道喜的！”

杨明辉就座回答道：

“智本弟所讲的话，实在不敢当！这次我的考取官费，太侥幸了！至于说‘飞黄腾达’，似乎智本弟弄错了：求学问不是为了要飞黄腾达。中国人自古以来把‘读书’与‘做官’认为因果：读书，为的要做官，读了书才有官做，至少也有做官的机会。可是，做了官，未见得再读书。可见得自古至今，真正读书人便没有几个。现在中华民国虽已成立了十五年，读书人的做官思想不但没有减轻，而且还有增添之势。做官不是一件坏事；然而一般人的理想中，‘做官’下面一定接连着‘发财’两字；为发财而去做官的人，安得不做贪官污吏呢？所以我不希望，不愿智本弟拿‘飞黄腾达’等字样加到我头上来！请智本弟恕我的率直！”

殷智本经此一顿教训，弄得面红耳赤，加上瘦长的颈项，活像烧熟公鸡头。余家煌一看情形不妙，连忙出来解围：

“大哥说得很对：‘读书’不是为了‘做官’，‘做官’不是为了‘发财’。然而，据小弟的推测，二哥之所以用‘飞黄腾达’四字，不过因为这是一句烂熟的成语，脱口而出，并未想到做官发财上面去。虽则如此，大哥的话我们应该遵守的。今年下半年，大哥将要出洋，听说二哥已有高就；只有小弟，出身商人家族，学习的也是商科，所以不再预备升学，打算追随家严学些商业经验，远不及两位兄长，不脱离学界，有深造的机会！”

“三弟说哪里话！”杨明辉借此收篷，自己也觉得刚才言语过火，于智本以难堪。

P29－32

徐仲年著《双尾蝎》由独立出版社初版于1940年，迄今已过去70多年了。这是一部以留法学生及其生活为主体的小说，也是同时期并不多见的正面描写上海市民团体积极支持抗战的小说，几乎颠覆了同时期一般留学生文学的叙事模式。这本小说写作完成于中国抗日战争初期，出版的过程历经艰辛，可谓命运多舛。目前，《双尾蝎》在世面上几近绝迹，甚至作者家属也没有藏书，此次再版乃是以影印本为底本，并经袁履庄先生校订。书中增收有段怀清先生写的《<双尾蝎>再版代序》与徐昭英女士写的《家事国事——忆大伯徐仲年》。由于所依据的影印本清晰度有限，个别文字与标点模糊缺漏，几乎无法辨认，只能在尽可能保持原貌的前提下加以猜测。此外，《双尾蝎》成书于70多年前，行文与现在的语言规范有所不同，此次再版，除更正个别错讹外，也尽量保持原作风貌。

特此说明。

编者

2017年9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