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福克纳著王国平译的《寓言(诺贝尔文学奖作家文集)(精)》不是一本和平主义的书。恰恰相反,本书作者对和平主义与对战争一样,仅仅有过极其短暂的信仰,原因是和平主义不起作用,根本对付不了制造战争的那些力量。事实上,如果说这本书有什么目的或寓意,它是想用富于诗意的类比和比喻来显示,和平主义是不起作用的。本书想显示的是,要结束战争,人类必须找到或是发明某种比战争、比人的好战性、比人的不顾一切的权力欲更为有力的东西,要不就是用战火本身来对抗战火,扑灭战火;人类也许最终不得不动员自己,用战争工具武装自己来结束战争。
威廉·福克纳著王国平译的《寓言(诺贝尔文学奖作家文集)(精)》是福克纳晚年呕心沥血之作,颠覆了福克纳以往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获美国国家图书奖、普利策奖小说奖的同时,也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故事发生在一战后期的凡尔登,时间跨度为一个星期。法军一个团发动兵变,公然违抗进攻德军的命令,同一时间,德军士兵也停止了进攻,喧嚣了四年的战场暂时归于平静。法、英、美三国联军统帅大为震惊,他们容不得这种平静,下令将该团3000名士兵押往盟军总部所在地,判处他们死刑……
诚如福克纳所说:“如果耶稣在1914—1915年再度降临的话,他就会再一次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福克纳借耶稣受难的故事,表达了自己对人性与战争的深沉思考。
车是敞篷,好像运牛车,架着高高的栏板,车厢内挤满了一个个光着脑袋、被缴了械、浑身带着前线硝烟的兵,他们胡子拉碴、满面倦容的脸上露出一副义无反顾和目空一切的神色,从没见过人,或者看不懂这些人,至少认不出他们是人似的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民众。他们如同回想梦魇的梦游者,认不出人和熟悉的事物,瞧着眼前飞逝、留不住的瞬间,仿佛赶去赴死,一个接一个匆匆地一闪而过,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分别,并非无视他们各有各的身份和姓名,而恰恰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姓名;看不出分别并不在于相同的命运,而在于他们都以一个名字和身份归于同一种命运,归于最清净之地:忍得了人之将死的孤独——他们一闪而过,好像不关心,或者不在乎,甚至看不懂他们身处的乱哄哄的场面,以及隆隆挺进的速度,仿佛一个个幽灵鬼怪,也兴许是铁皮或纸板上刻得模糊的人物,在上演一幕悲情哑剧的舞台上一再被生生地绑走。这时候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中心广场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嚷嚷,想是第一辆卡车现在到了那里。闹声很大,由于太远显得若有若无;拖着调儿,并非出于仇恨而是出于挑衅,令人费解的是,同时还有着非人的特质,好像嚷嚷的不是那些兵,仿佛一阵突如其来、哗哗但和顺的春雨,仅仅借了他们之口。这阵嚷嚷其实发白驶过中心广场的第一批卡车,市政厅门前的三面旗帜下笔直地立着三名哨兵,晨风过后,三面旗帜静静地悬在旗杆上,年纪稍长一些的总司令上了门前的石台阶,止步转过身,跟他下车的两位年纪稍轻的将军,也跟着他转过了身,他们两人与他一样头发花白,站在高他一级的台阶上,所以高他一头,他们稍稍后他一步,但并非依次排开,第一辆卡车经过的时候,车内光着头、衣衫不整、梦游似的士兵兴许是见到了三面旗帜,也兴许见到了人头攒动的大街后孤零零的三位老人,他们回过了神,总算回过了神,同时猜到、认出了三位衣冠楚楚的老人,不仅凭他们与对应的三面旗帜,而是凭他们远离人群,如同在人走一空的市中心的三名骇人的瘟疫携带者,或者在肆虐这座城市的瘟疫中安然逃过一劫的三个幸存者,又仿佛一张经历了这五六十年来的浩劫、渐褪了色的照片,最终安然无恙,不过,卡车中总算回过神来的士兵冲三个无动于衷的人影挥着拳头,异口同声,异口同声地喊着,随着鱼贯进入广场,继而疾驰而过的卡车加入了呐喊,喊声接力似的从一辆卡车传给下一辆卡车,直到最后一辆车仿佛拖着一团在劫难逃、有去无回的迷雾,迷雾中一副副张大嘴巴的面孔和气势汹汹的拳头一如卡车卷起的尘土渐渐散去。
这喧嚣仿佛灰尘,在开动、产生摩擦、结成队伍、产生冲力和速度的人或物一去不返后仍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整条街现在喊声雷动,并非出于反抗,不过是惊奇和疑惑,大街两旁现在挤满了挺着胸膛、张大嘴巴、振臂高呼的苍白面孔。又开过来一辆卡车。车开得飞快;虽说与前一辆相距二百码,但看那速度,似乎比其他车快了一倍,就好像其他车看起来比坐着三位将军、插了小旗的轿车快一倍一样。但这辆车却近乎悄无声息。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其他车公然抛下了羞耻和绝望,隆隆、几乎震天动地驶过,这一辆却来无声、去无踪,倒不是开车的司机讨厌要去的地方,而是憎恶车上载的人。
与其他卡车一样,车也是敞篷车,除了车上的人,看不出什么分别。别的车满载士兵,但独独这一辆只带了十三个。
P13-14
说到威廉·福克纳,读者们首先想起的是《喧哗与骚动》《我弥留之际》,以及《押沙龙、押沙龙》等,而荣膺普利策小说奖和国家图书奖、作者倾注了十年心血的《寓言》一书却存在颇多的争议,在国内鲜为人知。小说甫一问世,立即引起了评论界的热议,对这本小说,各方褒贬不一。有人认为这是一部杰作,连格兰维尔·希克斯和马克斯韦尔·盖斯马等一向对福克纳持批评态度的评论家也一反常态,对小说推崇备至,前者认为小说的“描写有助于人类生存繁衍”,后者则认为《寓言》是“福克纳过去十年中创作的一部最好的作品”。然而,持批评态度的人士却认为《寓言》是福克纳晚年的昏聩之作,詹姆斯·阿斯维尔便毫不客气地指出,《寓言》是一个“令人费解、自命不凡的骗局,是一个文学圈内的江湖骗子或疯子的作品”。 《纽约时报》评论家奥维尔·普雷斯科特认为《寓言》读来“枯燥乏味,拐弯抹角,令人昏昏欲睡”。更有甚者,罗伯特·佩恩·沃伦说《寓言》:“是一大败笔,是一部啰嗦乏味、令人生厌的作品。”
《寓言》故事背景定在一战后期的凡尔登,时间跨度为一个星期,法军的一个团发动兵变,公然违抗进攻德军的命令。同一时间,德军士兵也停止向盟军发动进攻,喧嚣了四年的战场暂时归于平静,盟军统帅们大为震惊,他们容不得这种平静,下令将该团3,000名士兵押往盟军总部所在地,判处他们死刑……
《寓言》缘起二战正酣的1943年,福克纳、好莱坞制片人威廉·贝奇和导演亨利·哈撒韦商量拍摄一部反映无名战士的影片。他们提出,不妨将这位无名战士定为耶稣基督转世,旨在给人类最后一次机会。在《寓言》一书中,福克纳将这位无名战士的角色定为下士,率领12名追随者活动在前线两边,到下级军官和士兵中传播和平与反战思想,双方下达进攻命令,尤其是法军断了该团的退路的时候,全线下士以下的士兵拒不从命,在硝烟弥漫的战场缔造了暂时的平静。
小说借耶稣的故事,成功地塑造了《寓言》中的人物,赋予了作品的神话色彩和寓意。下士是私生子,生父是盟军最高统帅老将军,于圣诞节那天出生在一间牲口棚,他的追随者恰好是12名,背叛他的“犹大”得到的同样是30个银币,下士星期三被捕,星期五和两个盗窃犯被一同处死,星期天在一阵炮火后,从坟墓里突然消失。小说无异于耶稣生平的重现,既前文中提到的耶稣转世。福克纳借下士(耶稣)这个人物,抨击、讽刺了人类道德的沦落和对基督精神的背叛。但不同的是,耶稣救赎了人类,下士却以失败告终。福克纳籍此暗示,人类的救赎与和平不能寄希望于救世主,只有自我反省,人类才能自救。
但纵观小说,下士出现的场次并不多,算不上书中的主人公。下士是引发变革的人物,他最初领导的兵变,铺垫了小说中其他一系列的行动。纵使他这一活跃的角色,这个人物依然朦朦胧胧、无从捉摸。拒不发动进攻的那天早晨,读者无缘见到他的身影,也没见过他率领十二名追随者在敌我双方的战争地带传播和平。连他的名字也只是到了最后,想来应该叫司提反。
小说的代表人物应为莱文、老将军和通信兵。莱文是一名英军飞行员,年幼丧父,是家中的独子,他怀揣国王亲笔题词的委任状到皇家空军报到,孰料“皇家陆军航空队在四月一日愚人节这天被撤销;”,“荣耀对他关上了大门”,无缘建立“阿尔伯特·鲍尔、毕晓普、曼诺克、麦卡顿”等人那样名垂千古的功勋。莱文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面对理想破灭,他才明白,自己无非是被国家利用的一枚棋子,继而以自杀这一悲剧形式消极抗争,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老将军是一个邪恶的代表,为了维持战争机器的运转,不惜勾结德国将军屠杀手下的士兵,甚至不惜牺牲私生子的性命。
纵观全文,通信兵才是《寓言》中的核心人物,他战前是一位优秀的建筑师,事业有成,因洛奥和帕斯尚尔立下的战功,被选拔到军校深造,但战争的经历改变了他,晋升中尉五个月后,他主动提出辞职,成了一名通信兵,这不在于他“爱兵,非得与他们同甘共苦、睡一条战壕,”而是他“讨厌兵”,“一旦明白了过去、现在和今后仍要过这种日子——当然认为我应该感谢上苍的恩典,继续与大家为伍,我兴许应该,有些人分明是迫不得已,别问我为什么——仅仅因为我衣服上恰好戴了这枚小小的勋章,有全民皆兵的政府替我撑腰,不仅有权对一群士兵发号施令,而且还有人家胆敢不从、亲手将他处死的大权,后来我才体会到他担得起我的担忧、嫌弃和憎恨。”
恰如无数经历过一战的血雨腥风,尤其是1916年索姆河反攻的其他士兵,他幡然醒悟。请求降职被拒后,他想出了与人通奸当众被捉这一妙计,如愿成了一名营通信兵。
在一名哨兵和一位黑人牧师的协助下,通信兵让敌我双方士兵爬出战壕,在无人地带相会。相比下士早前拒不发动进攻,这一举动实属冒军规之大不韪,并且立即招致报复——一阵如雨的炮火落向渴求和平的战士。
福克纳写《寓言》的这十年中,目睹了自己人生和身边世界的许多变化。1950年接受诺贝尔文学奖,他一语概括了冷战:“我何时被炸得粉身碎骨?”尽管这话打消了他的恐惧,但福克纳却不愿认命:“我绝不接受人类末日的说法。”
福克纳是意识流文学在美国的代表人物,在创作《寓言》这本小说时,福克纳毫不例外地采用了这一手法。有人说,海明威和福克纳是一对至繁至简的代表,但在翻译本书的过程中,译者却发现,福克纳可以说集至繁至简于一身,尤其是一些对话,论简洁,福克纳不输海明威。如:
“你说我们?”师长追问道。
“我们!”军长说。
“这么说我败了,不是今早六点败在前线,而是前天败在你的军部——要不,是十年前,或者四十七年前。”
“此言差矣。”军长说。
“我损失了一个团。没死在敌人的进攻之下,却死在宪兵司令的行刑队之手。”
“他们怎么死要紧吗?”
“我认为要紧。他们死得其所,那才是我的战绩。”
“呸。”军长啐了一口。
“我损失的不过是区区一个查尔斯·格拉尼翁的名声,保全的却是法国——”
“你保全了我们。”军长说。
“我们?”师长又追问了一句。
但说到繁复,并非如罗伯特-佩恩·沃伦说的那样哕唆乏味、令人生厌,原文信马由缰的叙述,反而给人一段新奇的阅读体验,让人憋着一口气,欲罢不能。如:
车是敞篷,好像运牛车,架着高高的栏板,车厢内挤满了一个个光着脑袋、被缴了械、浑身带着前线硝烟的兵,他们胡子拉碴、满面倦容的脸上露出一副义无反顾和目空一切的神色,从没见过人,或者看不懂这些人,至少认不出他们是人似的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民众。他们如同回想梦魇的梦游者,认不出人和熟悉的事物,瞧着眼前飞逝、留不住的瞬间,仿佛赶去赴死,一个接一个匆匆地一闪而过,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分别,并非无视他们各有各的身份和姓名,而恰恰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姓名;看不出分别并不在于相同的命运,而在于他们都以一个名字和身份归于同一种命运,归于最清净之地:忍得了人之将死的孤独——他们一闪而过,好像不关心,或者不在乎,甚至看不懂他们身处的乱哄哄的场面,以及隆隆挺进的速度,仿佛一个个幽灵鬼怪,也兴许是铁皮或纸板上刻得模糊的人物,在上演一幕悲情哑剧的舞台上一再被生生地绑走……
奈于本人水平有限,虽尽量贴近作者的表达方式,但恐难以用中文还原作者的意识流手法,敬请各位读者见谅并指正。
承蒙顾奎老师的引荐,沈东子老师的不弃,让我有幸接触并翻译到这本杰作。另外对沈老师在我翻译过程中给予的鼓励和宽容,在此一并谢过。
最后,对责任编辑的细致和耐心,谨致以我最诚挚的谢意。
福克纳凭《寓言》,五年内再度斩获国家图书奖,这一首部同时斩获国家图书奖和普利策奖的作品小说耗费了他十年的心血。写作过程中,福克纳数度陷入迷茫,为了有章可循,他只好将故事梗概写在墙上。我认识的人中,包括自称福克纳迷的朋友都没读过这本书。这部作品深奥晦涩,处处尽显大师的手笔,但要了解故事的情节,无异于想提起一大块榛子果冻。
故事主要发生在一战最后一段日子,那时候,美国人和法国人刚学会做朋友,法国人喜欢这本书,喜欢福克纳的每一部作品。你不妨细细地品味,因为其中的文字胜过故事。小说中,我偏爱两个场景:其一,政治游行之初,一名男子给了一个行将饿毙的女人一截面包。她嚷着政见的时候,将嚼了一半的面包吐了他一身;其二,一架载着飞行员和一位将军的德军小型飞机迫降法军机场。飞行员和将军跳下飞机,见敌军士兵过来,将军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枪,对着飞行员的脑袋开了一枪。
——哈洛德·奥根布罗姆,美国国家图书奖基金会前执行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