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破沉默,紧忙问道:“就为这个离婚了?”
朋友见我来了兴致,微笑着说:“不光为了这个,还有好多更重要的原因呢。比如,他始终没办法让她就范,另外,他自身本来就不行,而且岁数也大了,老婆好几个,孩子也数不清。”
我并没觉出这有什么奇怪的,所以没再问什么。我们朝那栋房子走去,朋友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年纪不大,排行最小。她爸最疼她,娇惯她,因为她妈是最小的老婆,又漂亮,又有钱。”
那天朋友带我转了这个奇异世界的大部分地方,可我并没觉得累。朋友那天特高兴,老拽着我,好几回听见别人叫他,他都不回应,或者说,理都不理!
我朋友的小屋在一处宽大的楼梯拐角,他拽我进去说:“这就是咱们的屋子。”
“咱们的屋子?”
“对啊,咱们的屋子。”
我走到屋里唯一的小窗口边上,盘腿坐下来歇着。朋友不知为什么突然出了屋。我四周打量了一番这间小屋,屋里只有一张小床垫,里边絮的草从一个个破洞里钻了出来,一床黑不溜秋的粗毛毯卷在枕头上,绣花布的枕套好久没洗过,脏得很。床垫边上有个涂着劣质颜料的木箱,放点儿衣服杂物,可以挡着主人,省得睡着后滚到地上,另外,也方便随时开箱。
我的目光落在墙上一幅幅图片上,弄不明白他是用什么东西把这些图片粘在墙上的,我怀疑他是用唾沫粘的。都是些金发碧眼的美女玉照,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有一次对我说,他是从国外寄给副王的报纸杂志上剪下这些图片的。也有一些图片上是穿着怪异的人。他就像一位无所不知的先生一样给我介绍:“这是希特勒,这是墨索里尼、意大利皇帝,这位严肃的谢赫是穆赫塔尔,欧麦尔·穆赫塔尔。”说话间,朋友一副得意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许多我没听说过的事儿,尤其是当他给我讲那些从副王收音机里听来的国际局势时,更是神气十足。他是唯一负责使用那台收音机的人,他知道所有的播出时间、频道、符号和标识,每次都有一大群副王府内外的人围在那儿收听节目。说起这些,他总是寻开心似的笑着对我说:“大笨钟一会儿就要报告格林尼治时间:下午四点钟了。”
“现在是柏林电台的优努斯-拜赫里评论时间。”我也报以微笑,因为我从没听说过这种新鲜事儿。
朋友给我扛来一个床垫儿、一条毯子,进屋先问我想睡在哪个角落,我调侃说:“客随主便嘛!”
朋友边笑边把铺盖扔到他铺位对面,然后坐在我身边,又拉开话匣子:“你肯定没见过留声机吧?”
这个新鲜词儿又让我抿紧了嘴唇,“留声机就是比收音机大一点儿的一种仪器,能放好听的歌儿,像盖阿塔比、昂太利、艾勒玛斯、阿里·艾布·伯克利谢赫的歌曲。”
说实在的,他跟我提的这些人名儿,也许我听说过,但我压根儿没听过他们的歌儿。他还跟我提过另外一些人名儿,我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些其他阿拉伯国家的歌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起劲地把我拽到副王府一处格外干净、格外整洁的房间,让我坐在波斯地毯上,点燃一盏闪着一圈火焰的煤气灯。我见过这种灯,我家原来也有一盏,是我爷爷跟随土耳其将军赛义德帕夏攻打拉赫季时带回来的。那时我们只有斋月期间才点它,后来国王侍卫和骑兵到我们家抄家时,连那盏灯也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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