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
“小姐,小王爷他……又出去了。”秋月无奈地看着我,一脸的失落。
我早已猜到,并已习惯,淡淡对她道:“把桌子收了吧,我困了。”
“那这柠香参汤……又倒了吗?”
我点了点头。
秋月突然厉声对我说道:“小姐,你这一个月来,每天三更就起来做这道菜,可小王爷他根本就不领你的情,而你却日日坚持,你又何必呢?”
窗外的一捧雪开得正好,草色烟光衬托在残阳里,一大团一大团的白,风过,便是一地的旧时光。前几年和三思一起种下的牡丹“一捧雪”眼下已开满枝头,可这几年我和他却已沧海桑田,落红满径又如何,却无心再嗅。
秋月说近日来我变了很多,像是另外一个人,再也没有以前的活泼性子。她怎么又会懂,当最重要的人突然从生活中消失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她道:“你说得对,秋月,你说,我是不是该离开了?”这些日子我突然发现,也许一个人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并不算什么可怕的事。可怕的是,你没法再走进他的生活,而他在你的生活中却还是无处不在。
秋月眼睛泛红,握住我的手,声音颤抖:“不是的,小王爷他……最近肯定是公事太繁忙了,才没有时间陪你,你不要乱想,好好把病养好。”
我的确是病了,但不至于病得神志不清。我知道,三思大概永远也不会来陪我了。
一个月前,我和秋月在大剧院里看戏,听闻这近日红遍了整个上海滩的花旦周荷雨,不但是个绝色的美人,戏唱得也十分好。这已经排到第四场了,眼下这几百个位置的剧院,却依然座无虚席,后排还站满了买不起坐票的人。
灯光熄灭,绣线帷幕拉起,二胡和板子一起响了起来。观众一边鼓掌一边叫好,台下沸反盈天。俄顷,依然不见名角儿周荷雨的曼妙身影,观众们开始不耐烦。有人去问了一旁倒茶的小弟才知,是有个人物要来,那上流贵族圈子拔尖的人,不好惹。
我想,那人应该就是捧红她的公子哥吧。
只略等了一会儿,忽听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群穿黑衣服的侍卫,围着个人径直上了楼,来到正中央的雅座,戏才正式开场。
唱的是《怕黄昏》。
周荷雨歪着头,眼睛闭着,细细的眉毛横飞人鬓,一捻细腰左右摇摆,用细颤颤的声音唱:
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得不销魂……
果然是千呼万唤的名角,幽怨的声音如泣如诉韵味始休。
一曲终,台下的好评声不绝于耳。我起身正要离开,眼睛不经意最后一次往台上一瞥,瞧见那女子正对着楼上雅座里的人笑,那笑容明显是对心尖尖上独一无二的人才有的。我便是好奇,往上一看,却是一声惊雷从天而降。
三思也在这里?原来那个人物竟是他?这么说她却是他一手捧起来的?他和她在一起有多久了,一年半载?
我的脑袋突然嗡嗡作响,思绪犹如被炸开了似的,乱成一团,手心里不停地冒着冷汗。这炎炎夏日,我却从头到脚的冷,整个人仿佛被扔在冰冷刺骨的冰湖里似的,瞬时像被冻住了一样,不断地打着冷战。
秋月发现我的异常,连忙问我怎么了,我努力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那日或许我应怒气冲冲地跑上去,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懦弱突然跑出来,攻破了我久违的城池。当伤痛难以直视,便以为端起一副冷静就可以藐视它们。我没有勇气,我害怕那种嫌弃的眼神,太害怕了,害怕被抛弃。
那日起没过多久,三思便不经常回这小白宫来了,偶尔一两次不过是来拿东西,也未来看过我。一开始,我难过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后来大病了一场,三思也没有回来过,我便想通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本想一走了之,但我想要他给我一个说法,好让我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时光如白驹过隙,三个月之后,我未等来段三思,却等来了他的新欢,那个在台上欲说还休,有着尖脸长眉杏目的绝色女子,周荷雨。
都说有着这样长相的人大都刻薄,她也不例外,直接把秋月端给她的一盏茶摔在地上,指着我怒骂道:“段三思不爱你了,你可知道?”未等我搭话,便又说:“这次便是他让我来的,让我带句话给你,叫你别缠着他了,让你走。”
秋月见我脸色苍白,不忍,对她道:“我才不信,这话恐怕是你编的吧?小王爷不会这么对小姐的。”
周荷雨大笑,站起来,走到我身旁,一双眼睛很是不屑地看着我:“你怎么那么傻呢,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我看你还是死心吧。”
我抬起头,与她对视:“他在哪儿,这些话我要他亲自来对我说。”
“三思根本就不想再看见你,你还不懂吗?”
我笑了笑,笃定道:“好,只要他亲自告诉我,不爱我了,我便马上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爱?”她翘起嘴角,一只手摸着肚子,“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说下个月便与我结婚。那你以为,他对你可还有爱?”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