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空间(上)
深夜,天空中云层厚重,灯火稀疏,整个城市完全沉寂下来。
郊区一处废弃工厂中,歪斜地耸着一栋待拆的三层灰楼,楼道狭窄残破,弥漫着一股酸臭发霉灰土混杂的气味。
“呼。”曲熙然喘着粗气,带血的左手费力撑起身,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撞到了正在摇曳的向下垂着的黄色灯泡。
已是寒冬腊月,可他鼻梁和额头上都挂着豆大的汗珠,苍白的俊脸上还透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右臂不自然地垂下。
终于,曲熙然靠着柱子站稳脚,后背一阵寒意侵体。他狭长的眼眸眯着打量了片刻,忍不住低咒道:“这什么鬼地方?”
原定今晚收工以后要去参加刑警队的表彰大会,可他却在半路接到外婆家保姆王妈的电话,称老太太心脏病犯了,正在送去医院的路上。
他当时没有多想,立刻变道调头,和队里领导请了假。
曲熙然用力咬破嘴唇,不断袭来的刺痛感能令他稍稍清醒一些,集中注意力。
曲家一共三兄弟,曲熙然排行第三,比前面的两个哥哥小了足有十多岁。他年幼时曲家生意刚见起色,曲父曲母忙得无暇分身,曲熙然是由外婆一手带大的,因此和外婆感情深厚非同一般。
这些年老太太的身子骨愈发不好,再加上早年心脏的毛病不适合做手术只能慢慢静养,如今已很少出门走动,曲熙然得了空都会去看看。
因为当时心切,他没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而是随意歪靠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商铺门口,然后就匆匆下了车,但后颈冷不防地被针尖刺破,不等反抗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他已被粗绳五花大绑地困在破椅子上了,环境陌生恶劣,四下无人。
迷药余劲儿尚有,一时又弄不开绳索,曲熙然担心绑自己的人回来,硬是咬牙,一发狠卸掉了自己的胳膊,逃脱出来。
抹了一把快滑入眼中的汗,曲熙然调节了下紊乱的呼吸,冷静下来开始寻找退路。
市郊有许多这样废弃着却一直没能拆毁的老旧空楼,可在地皮紧张的今天,像这样保持独立成大院的废楼却并不多见,再加上昔日楼内的一切装潢都被毁得干净彻底,墙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小颗粒,摸上去像最近才刷过的新漆,积了些灰尘后才看似与楼体颜色相仿。
应该是有人刻意而为。
曲熙然倚着墙走了几步,每一次小心挪动都会带起脚下许多尘土,又开始流血的掌心也沾满了灰尘,悬着的那个白炽灯泡款式老旧不节能,国内已经停产许久,光线低暗,灯上没积太多的灰。
附近必定有经常施工的工地,灯并不常用,今天才草草擦过,椅子亦然。
现在大约是……
曲熙然再次眯起眼睛,努力向窗外眺望。
夜空漆黑沉寂,没有星星,寒风凛冽呼呼作响。
差不多是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S市冬季每天最冷的时间段。
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醒后又急于挣脱钳制,脑袋昏沉,能推断出的东西实在有限。
这栋楼举架很高,破败的窗框实则设计得非常巧妙,很难找到借力点,可见“布置”这里的人还是存了几分谨慎。
可绑他来的人却有些大意,离开前甚至没有切断电源,应当是对那一针的效果极有把握。
那么一定不会是普通的迷药了。
从地上留下的痕迹来看,这个人手脚灵活有力,捆绑手法简单粗暴,绳不交叠,大略有类似方面的偏执。他身材偏矮,手背上的伤是他搬运自己下车时没兜住,在地面上蹭的……
他开了曲熙然的车。
这个人没有同伙,生活中有些洁癖,单枪匹马地进行绑票,对象还是一名刑警。
为他人办事的可能性极高,对方会是他的老雇主之类,也许就是这栋破楼的所有者……
有计划,目的明确。
事成之后却没有立刻通知来“验货”,而是将自己丢在这里,拖延时间是为了……多诈钱?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一切想法皆冒出于瞬息之间,只是没等再细想,曲熙然忽然弯腰狼狈地干呕了几下,捂着嘴咳嗽起来。
不管怎么说还多亏了这人的粗心大意,才给了他可乘之机,也托了他儿时药罐子经历的福,抗药性比较强,才会比普通人早些醒来。
曲熙然已经彻底烧了起来,中午本就吃得少,胃里早已空空荡荡,四肢更是酸麻得厉害,连牙根都跟着抽疼。
黑暗中,他死咬着肩上的衣料,咔嚓一声装回胳膊。
痛,发烧的人疼痛会加剧。
他裤兜里的钱夹完整如初,要么非图财,要么贪大,无论哪个都相当棘手。
曲熙然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过这等纠葛,排除情怨,最吸引仇恨的可能有两个。
一个是因为职业,另一个……因为他是曲家三少爷。
前者显然不太可能,他才入警队半年,一直停留在基础分析的阶段,深入接触案件的机会很少,还没有参与过大型的扫黄缉毒类行动,不会是这方面的报复。(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