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新闻是从位于地球背面的一个村庄被带回的,该村庄有一个复杂拗口的名字,仅听一遍,实在念不好。
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半左右,由W旅行社策划的一个旅行团——参团者七人,外加旅行社陪同人员与当地司机,共计九人——在结束遗迹观光乘坐一辆面包车返回首都途中,遭遇反政府游击队的袭击,除司机外,八人连人带车遭到绑架。依照绑匪团伙的声明,他们的要求是释放被逮捕与拘禁的同伴,并给付赎金。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关部门似乎并未同他们取得联系,人质也下落不明……
这就是第一则报道。
绑架现场地处平均海拔2000米且层峦叠嶂的山岳地带,道路尚未铺修完全,星星点点散落的小村庄甚至还没通上电,因此传来的消息少之又少。实际上,事件之浮出水面,也是在被单独扔在现场的司机拿着绑匪团伙交给的声明,徒步走到最近的一个村庄求助之后。当时,距离事件发生已然经过了三个小时以上。司机在遇袭时受了重伤,颧骨与左肩骨折,倒在民房门口就人事不省了,所幸并无生命危险。
随后,成为人质的旅行者的身份得到证实,大使馆工作人员赶赴现场,政府相关人员召开记者招待会——尽管有如此这般的一系列动作,事态却并不见产生大变动的迹象。好不容易播放出来的绑架现场的新闻画面,也只见半枯半荣的贫瘠树林中延伸着一条红褐色的路;如果说多少可见一些线索,那就是路面残留的面包车的轮胎印痕了。
很快,新闻的报道角度逐渐缩小,在一番关于家属们六神无主与担忧的报道、对病床上的司机所进行的采访、游击队组织的实情披露等新闻之后,随着事件发生后不久的那股震惊渐渐淡去,人们对于据说被禁闭于自己从未去过也从未听说过的遥远的某座山中的那八个人,不知不觉失去了同情之心。
但是,出于首重人质性命并且不让事件成为绑匪团伙的抗议手段的考虑,政府与游击队的交涉自始至终在暗地里进行,流向媒体的消息也受到严格限制。考虑到这一点,社会的漠不关心或许也可以说存在迫不得已的一面。
两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将要两个月了,事件却仍处于胶着状态。据说有宗教领袖介入居中调解;人质里出现了病人,红十字会的相关人员被叫去治疗;有人终于准备好了用作赎金的金块,等等。各种传闻在世间流传,但无论哪一条,均没有确凿的证据。
事态突然有所进展,是在距离事件发生超过一百天,许多人甚至开始淡忘曾发生过这样一起人质事件的时候。破晓前,依依惜别的星星们还在沿着群峰的轮廓眨眼时,军方与警队的特种部队强行突破原为猎人小屋的隐蔽所。在对西面的墙壁实施爆破后,他们同游击队发生了枪战。结果,绑匪团伙的五名成员全部被射杀;特种部队有两名队员殉职,十一人受伤;人质因绑匪埋设的炸药爆炸而尽数死亡。
这一结局给社会带来巨大的震撼。人们在内心某处一度相信,暗地里的谈判进展顺利,人质们大概能够平安回家。不料信心竟被毫不留情地击垮敲碎。对于闯入作战过程中有疏漏的质疑也好,对于反政府游击队的憎恶也罢,在人质尽数死亡这一事实面前,皆是那样的无力。
当看到遭受爆炸而嵌满弹壳、几乎不留一丝原样的原猎人小屋的照片时,人们陷入了那简直就是旅行者们的遗体本身的错觉当中。八人被炸死的现场,地面泛出黑光,吸了血以后湿漉漉的。据说八人将身体紧紧挨在一起,连成了一体,即便被炸得飞起来,遗体也仍旧没有七零八落。
原猎人小屋内,可称为遗物的东西几乎没有留下,只有一样:遗属发现了刻在地板上的一部分文章。留在烧焦了的、成了小碎片的木板上的文字,尽管断断续续,眼看就要消失得了无痕迹,但已经被证实就是其中一名人质的笔迹。不大工夫,人们即从碗橱的横木条搁板、抽屉底部、窗框、桌腿等各种各样的碎块上面找到出自八个人之手的文字。被用作书写工具的,好像是针线包里的手缝针或发卡之类。不过,无论哪一篇文章,都只有仅存的一点片段。至于它们有着怎样的内容,为了什么记下来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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