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吗?唐博士,这是要到哪里走动呢?我劝你别白忙活,侨育大学再不济也是堂堂学府,育人育德为先,绝不会用一个来路不明的‘博士’。唐博士,你还是另寻高就吧!”
何作宾高大威猛,声如洪钟,话锋如剔骨刀般尖锐,令唐治平有腹背受敌之感。更要命的是,他的大嗓门瞬间吸引来很多老师学生。
今天唐治平没有像以往那样对这个侨育大学的“定海神针”敬而远之,而是迎着唾沫星子,直直盯着何作宾说:“尊敬的何教授,我没时间与您闲聊。现在我要去还书!劳驾您挪动贵体,让道!”
唐治平答得谦和,但四周围拢来的师生都能感受到他的绵里藏针。有人一脸惋惜,有人满心不平,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则暗暗兴奋。
何作宾有点意外,在侨育大学,还没有谁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上下打量唐治平一眼,说:“我当然会让道的,不过,年轻人,你的路还长着呢。我奉劝你一句:以后不管你到哪里,做什么事,首先要学会做人,知道吗?”“哈——哈——!”唐治平捋一下头发,仰头怪笑:“何教授说得对!我的学历没有,是屈四眼在造谣,是他们!”“你——你——朽木不可雕也!”何作宾指着唐治平,气得浑身发抖,满脸褶子挤成一团。
唐治平笑了笑:“朽与不朽,时间有发言权。何教授,但愿你们联手把我赶走后,都能过得舒心点。就这样吧,大家好自为之!”
唐治平要从何作宾身旁侧过,肩头却被对方居高临下按住:“慢着!你给我听清楚了!你被扫地出门是因为你弄虚作假,违反校规,而不是你所认为的朋党攻击。还有,老夫今天听你一番话,更确定像你这种不羁的人,是不配为人师表的,将你逐出侨育大学,实乃明智之举!”
何作宾是侨育大学元老级教授,号称“定海神针”。他专心学术,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的实验室,对唐治平的初印象,也只是听人提及,说学校里有个叫作唐治平的年轻人,课堂上胡言乱语,教学上随心所欲,很不像话。何作宾并不以为然,年轻人嘛,有点棱角很正常。让他自出马做出逐唐治平出校门决定的,是在他从林渊临等人处获知唐治平的美国博士是假的!学术,不可容忍!
在校务会上,何作宾对这个决定还有点犹豫,如今与唐治平正面短兵交接一番,他的内心坚定许多。
“承蒙指教,恕难苟同!”唐治平肩头一摆,想甩掉那条长得不可思议的手臂。但何作宾的力道大得惊人,唐治平没有摆脱他,倒是让腋下夹着的几《笔锋》全掉地上了。其中一本正好砸在何作宾脚背上。何作宾皱了皱眉,正想发作,但低头一瞥,居然是他的专著《有机化学>,不由愣住。他弯腰捡起书,翻了翻,递给唐治平,说:一“承蒙唐博士错爱,居然看得上拙作。只可惜这书里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
唐治平轻轻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说:“何教授学贯中西,实业兴国,见解独特,治平受益匪浅。不过,做人要是能有做学问的~半聪明就好。您别生气,我没空领教,咱们后会无期!”说完,他趁何教授还没缓过神来,抓紧时间越过他,扬长而去。
还了书,唐治平急忙赶往食堂。未到饭点,加之周末,食堂很冷清,只有食堂外几株开花的芒果树,清新淡冽的芬芳一层叠着一层,从密密麻麻的花中散发出来,昭示着又将是一个丰收年。
“砰砰——砰砰——”
食堂东北角那扇木制窗户紧闭着,被唐治平拍了半天,才“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尖利的叫声,像小刀划过玻璃:“敲什么敲,赶着去投胎呀?”
话音未落,一个满头卷发器的圆脸探出窗户,两只牛眼恶狠狠瞪着唐治平,这就是的食堂老板娘卷毛。卷毛原名无人知晓,因为她喜欢将为数不多的头发卷得像狮子头,所以唐治平等一千青年男教师戏称她为“卷毛”。
“太阳晒屁股了,还躲在里边,养小叔子吗?”唐治平嬉皮笑脸地说。从小要对付各式各样的姨娘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以及奶娘丫鬟厨师工匠的唐治平,早就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别看卷毛头大嘴大胸脯大嗓门大,说起话来像铜匠担子上的铁片,嗒嗒嗒响个不停。人倒善良,唐治平喜欢和她打情骂俏,轻嘴薄舌,那是一种简单明了的快乐。
“我当是哪个催命鬼,原来是‘无所谓’啊,离饭点还早呢,怎么像个饿死鬼?”见是唐治平,卷毛咧开嘴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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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锋》是我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人生每个第一次,对自己来说,总无比宝贵,恨不得把满肚子的话都掏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不理解、不懂得。因此这篇后记会显得罗唆俗气唠叨些,还望大家见谅。
一、与《笔锋》的缘分
我认为与《笔锋》的缘分有如下三点:
1、胆大皮厚,有较强的功利心。我这人除了能写点小散文、短篇小说外,其实在闽西文坛就是个端茶送水的副秘书长而已,真的需要一部压得住阵脚的力作,让人高看几眼。所以,三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夏夜,在龙岩莲花山脚下一个昏暗画室,面对一群陌生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们,我头脑一热,当场拍板决定接下这部号称“文人版《亮剑》”的小说(当时还没想好书名),全然不顾自己连中篇小说都还写不清楚。也相当佩服我的闽西老乡、青春造梦师的掌门人吴尔芬老师,人称——吴大师,就这样放心大胆地将千钧重担压在我柔弱的肩膀,不怕辜负他的多年期望和梦想?
2、自认为在学校待久了,熟悉教育领域。从学校到学校,从学生到老师,这辈子就没离开过学校。在外人看来,学校就是一座象牙塔,清水衙门,世外桃源。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学校并没有想象中的单纯美好,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有太多难以言说的故事和矛盾。
我曾不自量力地计划将校园内的众生百态写成一个系列。蹉跎几年,也只憋出两篇短篇小说:《鱼上岸》(发表于《厦门文学》),《弱水三千》(发表于《福建文学》)。
因此,这部以抗战时期迁往内地的大学为主线,反映文人抗日的长篇小说,是不是可以完成我的夙愿呢?我不仅要塑造一群民国时期的教师群像,不仅要写出他们之间缜密复杂的钩心斗角,更要写出国难当头教师的担当,精神的脊梁。这么一想,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好吧,说干就干。
3、与厦门大学(简称厦大)冥冥之中的不期而遇。这部小说一开始就决定以厦大内迁长汀八年的历史为基础,以首任国立厦大校长萨本栋为原型来创作。但是厦大对于我这样的差生来说,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夜空中的星星。既然无法企及,那就敬而远之吧。因此对厦大的一切信息我并不关注。但奇怪的是,就在接手《笔锋》创作的半年前,我居然与厦大先有几次不期而遏。
之前,我一直想写一部反映家乡龙岩市新罗区历史人文的散文集。其中有一个环节还是让我感到命运的神奇。
那是一个春日下午,我在前往新罗区东肖镇时,遭遇一场倾盆大雨,那雨下得天昏地暗,能见度不到五米。没想到刚到东肖,那场大雨戛然而止,东肖像洗了个热水澡,清清爽爽迎接我的到来。原本是来探寻东肖革命历史的,村支书却第一站就将带我进马路对面的溪连村和龙泉村,告诉我一段几近被遗忘的历史——20世纪50年代厦大内迁龙岩的办学历程。
当我踏进一幢幢饱经沧桑的民居,白发苍苍的房东告诉我王亚南、陈景润的故事,告诉我卢嘉锡将自己新生的儿子取名龙泉时……我仿佛推开了厦大的历史之门,近距离接触一段远去的故事,半个多世纪前的历史顿时鲜活,一切历历在目。
在接下来的一次笔会上,我收到了当时只有点头之交的吴大师的两部大作——《乱世风华》和《大汀州》。在闽西的另一座城市——客家首府长汀,抗战时期的厦大像一部传奇,那些幽深的小巷,吱吱作响的木门,时光留下的风味,犹如一坛醇厚的客家老酒,深深吸引我。
这是不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呢?半年后接受《笔锋》创作任务时,我不禁想起刘若英的那首歌: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二、烽火弦歌的难忘历程
是的,你在这里,我却很陌生。为了更好地在千山万水中相遇,我只能狠下心来好好做功课,让这段历史迅速熟悉起来。
我在第一时间网购了大批关于民国时期大学的书籍:《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永安抗战文化史话》《西南联大的爱情故事》《这些教授也很逗》《南渡北归》《亮剑》;查询大量网络资料《抗战时期中国高校内迁史略》《传承抗战时期大学内迁精神》《集美大学抗日战争内迁史》;还有龙岩著名文史专家郭启熹教授出借的整套《长汀文史资料》《长汀县志》……
学习,再学习,我离那段烽火弦歌的历程越近,越感觉有太多值得大书特书的东西,有太多值得我们顿悟反思学习的地方——
七七事变之后,抗战全面爆发。北京、上海、南京、武汉等许多大城市相继沦陷,国民政府被迫从南京迁到武汉,又迁到重庆。伴随着工厂、学校和大批难民的西移,形成了中国历史上一次空前的大规模西迁运动。
中央大学、中山大学、交通大学、复旦大学等高校迁到重庆;武汉大学内迁四川;浙江大学迁到贵州;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内迁到云南组成西南联合大学;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和北洋工学院组成西北联合大学;焦作工学院迁往陕西天水;东北大学和民国大学迁入山西……
还有部分大学由城市迁往省内比较偏远的县镇。如山西大学迁往晋南,广西大学迁往柳州,安徽大学迁往沙市,湖南大学迁往辰溪,河南大学迁往鸡公山……
全国如此,福建亦是如此。抗日战争爆发后,福建沿海形势紧张,学校纷纷内迁。1938—1945年,除厦门大学迁往长汀外,先后有福州青年会高级商业职业学校、福州格致中学、福州文山女子中学、福州光复中学初中部、长乐培青中学、福州黄花岗中学和福州三山中学等校内迁到永泰。集美学校将师范、商业、林业、航海等专业,迁往福建内陆的安溪、大田、南安等地。
……
他曾说过一句话,吴老师骂人的时候,不许还嘴,因为一还嘴,就会把很多事情谈崩的。是啊,他经常骂人,尤其近一年,尤其在群里,每个人都骂得无所适从,颜面扫地。特别是我,年龄最大,脸皮最薄,原本想当个好大姐,结果自尊碎一地。奇怪的是,但凡有表扬时,他都习惯私聊,而批评的话总习惯在群里说,他认为这些是大家都可能犯的错误,大家都得知道。或许只有我胆敢在他气头上顶几句话,其实不是敢,是性子太直太急,一时想不通时就脱口而出了。所以他最后发狠话:“郭鹰同学,我很怕和你说话。我敢说你老公经常会被你噎得说不出话来。”他都怕我了,急得把我老公都抬出来了,我更是无地自容!说真的,和老公每天谈的都是吃什么菜,谁接送孩子等烟火人间的事,哪需要这么费时费劲呀?
其实过后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和处境。作为作者,我只需写好小说,相对单纯,但前前后后太多工作需要他去策划协调统筹,他当然更辛苦更劳累更焦虑,当然会经常骂人。
结尾写这么多,不是废话,我只想表达几个意思:
第一,如果没有吴大师的指点督促批评指正,没有他的骂人,或许就没有我这部长篇处女作小说《笔锋》。并且再过十年,估计也不敢染指长篇小说,或许到死都没有一部长篇压棺材。因此,即使我私下恨死吴大师,但冷静之后,还是感谢他的成全我。虽然他一再告诫我后记不是感谢信。
我认为他首先是个作家,然后才是商人。他无论被人说成如何钻进钱眼或是唯利是图,还是能保持一颗文学的初心,他投入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用别的产业去支撑他的文学梦想,这一点值得尊敬。
第二,长篇小说的创作实在太难太难,跨度太大。从构思提纲创作修改,整整三年,这样马拉松式的长跑,拖得我们都快崩溃。他有时急得骂人,说我们太慢,某桌名家三个月就一部长篇,网络作家一天几万字……我们也着急,但新手上路,哪有这么快。但当我们真的写好,又得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抽空审阅,这样一来一去,时间自然拖延很多。他越着急越会骂人,我们越挨骂越焦躁。这样的心路历程,打死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第三,我提到吴大师经常骂人的这个群,其实是我们的一个创作团队,已经出品的同类小说有《慢慢》,当然其他出品的各种书籍很多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同时,这个群里还有负责摄影线上线下宣发的各类年轻人在为《笔锋》服务,比如专程赶到长汀帮我拍照的小葵,帮忙修改稿件的自在天,为宣发出谋划策的帽帽等。他们都很年轻,充满激情和想象力,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
走上写作这条道也快十年了,有这么强烈团队意识的,还是第一次。因此感觉这漫长征程上,并不孤单。即使被吴大师骂,也有这么多弟弟妹妹们陪着挨骂,即使想偷偷骂吴大师,也有这么多人一起骂,真好!
2016年11月30日于若谷书院再修改
一个文弱大学校长,消灭日寇于无形的利器。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抗战小说千万种,唯有郭鹰著的《笔锋》直戳人心,让你战栗,没有之一。
抗日、办学、客家、汀州……互不相干的概念,在《笔锋》里却是一部传奇、一场遭遇、一堂刻骨铭心的历史课。
军人抗战看《亮剑》,文人抗战读《笔锋》。
郭鹰著的《笔锋》是一部抗战题材的长篇小说,讲述了:
日本轰炸机的猛烈轰炸,侨育大学老校长重伤不治、校园严重被毁、新任校长被吓跑,原本要辞职、玩世不恭(有“无所谓”之称)、恶评较多的青年教师唐治平临危受命,出任临时校长。他以大局为重,不负重托,动员组织全校师生大迁移。迁校过程遇到了日机的狂轰滥炸、土匪侵扰散等困难,新校区的“一穷二白”,当地政府的不管不问,地痞流氓百般刁难和骚扰,全校师生衣食无着……最终,一群以笔为锋的知识分子等到了最终的胜利,而脱胎换骨受人爱戴的好校长唐志平却倒在了日本特务的枪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