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城这座石头城就像灰烬一般死气沉沉。街道上的鹅卵石碎裂了，房子的窗户看上去就像瞎子的眼睛——瞪得很大，却什么也看不见。
那里有大门、广场、小箱子、塔楼、拱顶、坍塌的墙壁和散发一股腐烂气味的庭院，漆黑的入口通向黑暗的地方。那里一棵树也没有，没有青草，甚至没有一根杂草，潮湿的墙壁上没有一簇苔藓，有的只是石头和死一般的寂静。
小矮人宝贝四处游荡。她早就已经不记得回去的路了。这时，她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街道的尽头。她匆匆忙忙地朝那里跑去，结果却发现那只是一座雕像。它的模样看上去很凶，却也栩栩如生。她想：没有人会住在这里，这里连人都是石化了的。她继续向前走。
那里矗立着更多雕像，有老年的妇女、踢球的男孩、挡在马路中间的奔跑的男人。他的模样似乎是在喊叫，可是小矮人宝贝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因为石头是不会发出声响的。小矮人宝贝扭过头来。她有一种感觉——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人。可是，她什么都没有看见。她拐过街角。那里是不是有人在走动？她跑了起来。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声音？是门的嘎吱声吗？她往回跑，再次拐过街角。那里是不是有东西在动？玻璃窗跟前的窗帘是不是动了？是不是有脚步声从那里传来？
她很想呼喊，大声地喊叫，可是，她没有那样做。
她不敢。那座雕像到哪儿去了？刚才它明明就在这里，在马路中央。难道那是另一条街道吗？小矮人宝贝继续向前走，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可是，她早就迷路了。她不知所措地站住了。突然，她无比确信身后有一个人正看着自己。她猛地转过身来。一扇半掩着的门后面站着一位老年妇女。那是雕像吗？不是，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眨了眨眼，挽起小矮人宝贝的胳膊，把她拉进屋子，关上了门。“别这样在街上走，”她压低声音说道，“跟我来。”
小矮人宝贝跟随着她，穿过走廊。
“小鲜肉，”那个妇女压低声音说道，“可爱的小鲜肉，快来给悠悠搓搓脚。你身上热乎乎的。”
老人拖着脚往前走。她走路的模样就像是拖着两只石头做的脚似的，慢慢吞吞、踉踉跄跄的。小矮人宝贝跟在她的身后走进屋子。迎面扑来的是一股陈旧的废墟味，窗户被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的，屋里点着烟雾缭绕的蜡烛。
“来，”悠悠说，“坐下，把它们搓热。我可怜的脚啊。”
她走到一张木头椅子跟前坐了下来，又往自己面前的地上放了一个垫子。那是给小矮人宝贝准备的。女孩把拖鞋从那两只年迈的脚上脱下，开始搓了起来。它们简直就像石头一样。
“哦哦，”悠悠呻吟道，“那么长的时间，我一直站啊，站啊，站啊。那些石头可真疼啊。”
“您到底是怎么了？”小矮人宝贝问道。
“咳，小鲜肉，”悠悠说，“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你是刚来的，这一点我看出来了，从你的脸蛋上看出来的，小小的小矮人宝贝。”她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我的脸怎么了？”小矮人宝贝问道。
“那上面印着你的通行证，”悠悠压低声音说，“那是小矮人留下的黑漆漆的吻痕。他把你送到了这里，而你就成了凋零城的新人。你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吧？”
“是的，”小矮人宝贝说，“您能不能告诉我哪儿……”
“哦哦，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只要你用你温暖的小手给我搓啊，搓啊，搓啊，直到我的脚恢复知觉，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要知道，石头是没有知觉的。”
小矮人宝贝捧着这个陌生老人的脚，不停地搓啊，掐啊，揉啊，搓啊，老人则倚靠在她的木头椅子上，用破锣嗓子讲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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