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是英国文坛怪杰威尔·塞尔夫挑战现代主义的惊世之作，入围2012年布克奖决选名单，野心比肩乔伊斯巨作《尤利西斯》。

小说讲述了一个世纪的故事，还是一天之内的遐想。书中形形色色的心理活动和意识流描写，像一阵暴雨从天而降，狂烈地显现在读者面前。

《伞》是威尔·塞尔夫入围2012年布克奖决选名单的作品。这部充满实验性的小说看似跨越了一个世纪，但故事真正的时间跨度只有一天。小说的三条主线分别是：2010年，退休的精神病医生巴斯纳重游北伦敦，寻找当年的真相；1971年，巴斯纳医生与同事、病人、妻子及其情人之间发生了各种故事；1918年，巴斯纳的病人奥德丽·戴斯与其兄弟在一战时期的故事。

这三条主线相互交错，叙述视角自由切换，《伞》的故事情节就像一把伞，从一个中心点不断地向外辐射。在塞尔夫细致、精炼、大胆的叙述中，这些人物被直接或间接地联系在一起，或通过具体的空间或时间，或通过无形的思维或想象。小说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心理活动和意识流描写，它们像一阵暴雨从天而降，狂烈地显现在读者面前，让人联想到现代主义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的作品《尤利西斯》。

伞

译后记

一个又高又肥的男人奇怪地大口喘气，身体上下起伏，终于穿上了全身外套。噢呼——噢呼！煤油灯下的兔皮又光又粗糙，科尼霜融化成了汗水，一股厕所的臭味。透过父亲的肩膀，奥德丽看到了斯坦利顽皮的脸：一个贴身男仆，准备看看胆量大小……说着，我说，老爹．这对一个探险者而言，是极好的装扮——不敢到刚果去的家伙，只敢穿过帕特尼桥到公交车库——说出来，就是，如果我们都疯了。塞缪尔·戴斯又瞥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进行了最后的部署：那是什么？他抢过了维奥莱特手上的手翻书，维奥莱特刚从困倦的奥利芙手上抢过来——奥德丽知道是哪一本，女王生日阅兵的最后一天，它夹在《每日邮报》里被送出去了。手翻书的硬卡片缝在了一起，人就可以翻阅了，让人说一句真好！刚与布尔人作战归来的骑士无声地穿过皇家骑兵队，他们的坐骑挺着胸膛，直面一阵又一阵的灰尘。塞缪尔眼睁睁地看着它掉到有色地板上，他解开外套上刚扣上的纽扣，拉开衣襟，伸到背心口袋里摸那块手表。心烦！意乱——欢迎来到贫民窟，玛丽，我的老朋友——她躺在椅子上傻笑着说——如果那时不是我动作快……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的笨手，除了艾伯特。塞缪尔·戴斯把带着包金链子的钟表拿起来，它的表面就是个菱形的光泽喷射器，使前前后后的礼物相形见绌。他捏着套子两边的小纽扣，凝视着红色的指示数字，08：54。每一个数字都由直线条组成，末端被截成斜角。牢狱的数字……我在牢狱里……在钉子里——血腥的孵化仓，哈—哈一哄——救我，救我，救救救救我，斯坦利，伯特在折磨我！啊要死——啊要死……——长时间令人无法呼吸的对抗缠绕着她，向四周扩散，沿着走廊，从过去到未来，鞭打她到现在——她的肚子膨胀得那么大，她觉得很奇怪，像我或许……我不——不知道。她下来喝茶前，拿了那块印有阿灵顿广场图案的印花布，她把它放在灯笼裤前，尽管她并不真正明白，为何每一个女士都应该知道这个时代给女士带来舒适的最大发明……斯坦利放下了胀大的内胎，卡进自行车轮里，放开刹车就骑走了！像豆子在锅里跳……像霍利韦尔街上的粉色……咔咔——咔咔——我们只开发电机，时不时地开，奥德丽小姐，难道你不觉得蜡烛的美让人更愉悦吗？电缆在车间来来回回，嘘——哼——锵——锵！她的木板床萎缩了，奥德丽放开了卡盘，转动按钮——导火线在其他木板上面吱吱作响。然后他们涌出一号门，阿森纳的女孩们哪里去了？日夜工作，脸的下方戴着玫瑰．物美价廉……红绿色的旗帜不知从哪里来的，在公车的上方挥舞，挤满贝雷斯福德广场。转肩！脖子挺直了！手臂摆起来！我们是军工厂女工，可以投票的人，热情的革命女性！

这意味着什么？瘫痪突然不见了，可以动了？巴斯纳被呆住了，这个医院里，肠子一样的走廊上所有的酸腐病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脸上。凭着直觉，他肯定这是某些——某些可解释的病理学……确定吗？运动失能症和慌张步伐症的明显对比，换算成十进制。十进制。很快钱就要变圆了，很快钱就要变圆了！巴斯纳觉得更容易把芙莱恩走廊设想为没有尽头的传送带，不停地转啊转，同时给他带来接连不断的病人，因此，如果他可以保持注意力的话，他将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合适的诊断，神经衰弱症、酗酒症、早发性痴呆症、精神错乱造成的常见瘫痪、梅毒、社会主义上瘾症、精神分裂症、炮弹休克症——历史上同时出现了这些病症，且都是随便出现的病，他下一步就是，道德缺陷变成精神缺陷，第三步，智障，第四步，精神残疾。圆的——很快钱就要变圆了……他觉得，医院对意大利风格的幻想曲掩饰了它作为人类博物馆的真正目的；在这个博物馆里，完好无缺地保留着这些生物，完全被挫败的、被践踏的生物。我是个猿人，我是个猩猩——够了！他必须采取行动来打断这种幻想，正如老女人踩着刚铺好的瓷砖快速跑开。在看表这个无意识的自动症中，他看到了一个富有感情的动作，他的妻子——巴斯纳曾经假装自己喜欢小东西，她就反应过度了——送给他一个新的石英表，以此作为他三十一岁的生日礼物。这是第一个他们买得起的石英物件。因此：他翻转沉重的镀金手链，在大衣和衬衫袖子底下，把小的黑色表面朝向自己，然后按左右两边的按钮，因此数字就显示出来了，红色的、未来主义的，08：54……对查房来说，已经迟了——他立刻就觉得自己是个巨大的白色筒罐，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慢慢翻转，清晰地照亮了无尽的黑暗……我迟到了……已经迟到了，必须拧得……更重，我不能……看到……时间！

P23-25

威尔·塞尔夫(Will Self，1961— )是英国小说家和专栏作家，写有《疯狂的数量理论》（获一九九三年费伯纪念奖）和《给顽强男孩的坚固玩具》（获一九九八年阿迦汗小说奖）等作品。二零一二年，塞尔夫凭借其第九部小说《伞》入围英国布克奖短名单。塞尔夫生于伦敦，长于伦敦，对伦敦有着深入的观察和了解，熟知伦敦人的生活状态。在小说《伞》中，塞尔夫便讲述了几个伦敦人的人生故事。

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早上醒来，似醒非醒，昨夜的梦残存于脑海；想起床，却又起不来，闭上眼睛，任思绪随性地挥洒，朦胧中，、不禁又做起一些莫名的梦。在清晨的梦里，可能是“我”回到了过去，见到了往事中的“我”和他们；也有可能是到了似曾相识的地方，见到了似曾谋面的男男女女；当然，更有可能的是，梦境只不过是一些零散的片段，他人在自己的梦里演绎各自的生活，“我”只不过是个看客，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

正是在这样一种似醒非醒的状态中，退休的精神病医生巴斯纳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二零一零年四月八日的早晨，巴斯纳躺在床上，在芙莱恩精神病医院工作的往事不断地涌进梦里。早上八点五十四分的时候，他醒了过来，上完厕所后又回到床上，继续做关于往事的梦。九点多的时候，他又醒了一次，但仍然没有起床，再睡了一个多小时。睡意蒙咙中，他回想起了一九七一年夏天的一些往事：给脑炎后帕金森氏病患者服用L-DOPA药物，热情地关注其中一位病人奥德丽’戴斯，和妻子米利亚姆之间出现问题，与情人米米渐渐地结束关系……年老的巴斯纳似醒非醒，过去如洪水一般，不停地涌进梦境。最终，他决定起床，去外面走走。巴斯纳坐上公交车，开始一个人的北伦敦之旅。一路上，各种建筑不断地映入巴斯纳的眼帘，这让他回想起更多的往事。当巴斯纳走进一个高级住宅区时，这次回忆之旅达到了高潮，因为这一住宅区正是曾经的芙莱恩医院。

这是《伞》的其中两条线：二零一零年，年老的巴斯纳重游北伦敦；一九七一年，巴斯纳是芙莱恩医院的精神病医生，与同事、病人、妻子及其情人之间发生了各种故事。在这两条线之间，还穿插着另一条线，那就是巴斯纳的病人奥德丽·戴斯的故事。在一九七一年的时候，奥德丽已经在芙莱恩医院住了半个世纪。奥德丽成长于维多利亚晚期，成年后在一家制伞公司做打字员，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进军工厂工作，后因感染流行性脑炎（又名嗜睡性脑炎）而被关进精神病医院。在关于奥德丽的这条线中，塞尔夫也讲述了奥德丽的哥哥艾伯特和弟弟斯坦利的故事。

从一九一零年代后期到一九七一年夏天，再到二零一零年春天，《伞))的故事情节跨越了一个世纪，但小说真正的时间跨度，却只有一天。在巴斯纳的意识流和回忆中，奥德丽、马库斯、惠特科姆、穆博雅、米利亚姆、米米、脑炎后帕金森氏病患者等人的故事缠绕在一起；奥德丽的故事又引出了艾伯特、斯坦利、塞缪尔-戴斯、玛丽·简、格雷西等人的故事，在叙述斯坦利和艾伯特时，。作者又讲述了威利斯、艾德琳、迈克尔、罗莎琳德等人的故事……这些人物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之分，而只有中心人物和非中心人物之分。小说的中心人物就是奥德丽·戴斯，其他人物与奥德丽之间具有某种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正如威尔·塞尔夫自己所言，《伞》的故事情节就像一把伞，从一个中心点不断地向外辐射。在塞尔夫细致、精炼、大胆的叙述中，这些人物被直接或间接地联系在一起，或通过具体的空间或时间，或通过无形的思维或想象。小说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心理活动和意识流描写，它们像一阵暴雨从天而降，狂烈地显现在读者面前。

《伞》的写作手法让人想到现代主义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的作品《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共分为十八章，每一章代表一个小时，展现了都柏林一天中十八个小时内发生的种种事情。通过运用意识流写法和细节描写，乔伊斯把不同的时间和空间交叉在一起，构建出看似凌乱、实则紧凑的文本。《伞》亦如此。颇为有趣的是，塞尔夫写在《伞》之前的那句话，正好出自乔伊斯：兄弟如伞，容易被人遗忘。可以说，塞尔夫的《伞》精彩地恢复了二十世纪的现代主义。

当然，《伞》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现代主义作品，因为现代主义派拒绝对小说章节或段落作任意地划分，但塞尔夫却在《伞》中随意地分配段落，甚至把同一情节分在不同的段落中。这种独特的写作方式表达了塞尔夫独特的人生观。在一次采访中，塞尔夫说道：生活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具有章节段落之分的传统小说破坏了这一事实；人的生活状态就是各种大脑活动的总和——梦、思考、回忆、意识、潜意识、无意识，等等。不管是艾伯特强大的演算能力和记忆能力，还是巴斯纳极为丰富的大脑活动和心理活动，以及其他人物千奇百怪的意识流活动，《伞》尽情地展现了人的意识和心理活动的神秘。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塞尔夫的作品。翻译《伞》的过程犹如大夏天在闷热的屋里看书，身上虽早已汗流不止，心内却颇觉酣畅淋漓。塞尔夫把不同人物的意识流凌乱地交叉在一起，初看之下颇让人头痛。比如，明明还在讲奥德丽的心理活动，突然之间就跳到了斯坦利在战壕里的所见所思。庆幸的是，塞尔夫的语言细致、地道、幽默，虽不时冒出某种语言上的创新，但总体看来用语相当精彩，这既抹去了错乱的情节带给我的困惑，又增加了翻译过程中短暂的欢乐。如果塞尔夫可以被称为情节大师，那么，他也可以同时被称为语言大师。在翻译的过程中，我也尽量把原文的味道一起展示出来，而不仅仅只是直译。

在翻译的过程中，最让人动容的是塞尔夫对各个故事人物的描写，不管是心理活动，还是身体动作。在塞尔夫的笔下，每个人物都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立体的人。塞尔夫对艾德琳的女佣弗洛西的一段描写印象颇为深刻。弗洛西拎着网袋，站在艾德琳后面送奥德丽离开。弗洛西把网袋给奥德丽的时候，向奥德丽问了个问题。塞尔夫接下来写道：“……但这张真诚的脸却瞬间凌乱，一脸尴尬，因为她悄悄地看了一下女主人的脸。”多么细致的描写！我曾多次在自己的生活中看到这种细微的表情变化，当我看到塞尔夫的这段文字时，瞬间觉得塞尔夫更应该去写剧本，因为他观察到了人真正的生存状态。这样的文字还有很多很多。在翻译的过程中，我被多次感动，不知是因为塞尔夫之笔，还是因为塞尔夫笔下的人物。

塞尔夫用现代主义风格描述了现代人的生活状态。从奥德丽一家人在维多利亚晚期的生活状态到二十一世纪初巴斯纳退休的晚年生活，小说涵括了二十世纪伦敦人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的转变、大伦敦建筑风貌的变迁、精神病学上对“人”的认识的变化、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存在关系等。可以说，《伞》是二十世纪的绝妙缩影，它用虚构的手法还原了真实的存在——

一书一世纪，一《伞》一世界。

赵柯

二零一四年五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