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羽生
1954年1月17日,香港《新晚报》一版刊登了一则驻澳门记者发回的《擂台比武》快讯:
当读者看到这篇快讯的时候,也许正是澳门擂台上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这次太极派拳师吴公仪,白鹤派拳师陈克夫,自隔江骂战演至正式登台,街谈巷议,议论纷纷。有的买陈克夫必胜,理由是陈克夫年少力壮,而吴公仪则已英雄垂暮;有的则买吴公仪必胜,理由是太极拳讲的是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并非是以力服人的,吴公仪有几十年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又哪怕你少年力壮?两派议论,各有理由,好在谁是谁非,自会有事实答复……
吴公仪对阵陈克夫,比武地点原本定在香港,为何最后改在了澳门呢?原来,吴陈二拳师不仅立下了生死文书,还到公证机构进行了公证——无论双方谁被打死或打伤,后果自负。
这便是传说中的“生死擂”。
香港人的兴奋点一下子被引燃了。市民百姓万众翘首,拭目以待,武林人士更是个个两眼冒光,亢奋异常,都被这“两个人的战争”勾魂摄魄。“生死擂”实在唬人,若真打出人命,是按“生死文书”和“公证”来,还是按“法治律条”来?港英当局斟酌研究再三,借口以“可能损害香港文明形象”为由,禁止举行这场比赛。
热闹不怕大的看客们,当然大失所望。还好,终于跳出来若干好事者,不怕麻烦,排除万难,成功地把比赛搬到了澳门。好事者不仅好事这么简单,要知道组织这么一场轰动四方的真人裸拳比武赛,挑战与机遇并存,虽则弄不好会搞出人命,或者演成闹剧、传出丑闻,但万一弄得好呢,便可名利双收!
据说,那两天香港到澳门的客轮一票难求。其中自然有运气好的,比如在《新晚报》主持副刊《下午茶座》栏目的小编辑陈文统。他不但拿到了票,而且票款还能到报社报销。
何止是船票难求,比赛的入场券,业已被黄牛党炒到原价的十倍以上。这可喜煞了那帮澳门人力车夫,一天挣的钱,比平时一个月挣的还多。
这种状况,让涉世未深的小编辑陈文统,连连拍案惊奇。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但对于一名作家,特别是男作家来说,三十岁出名委实不能算晚。在此之前,陈文统总觉得自己满腹经纶、怀才不遇,也无数次憧憬出门跟文曲星或财神爷撞个满怀,但万万没想到,他的好运气竟然来自于一场擂台比武,而且这个好运气一来就不走了,居然陪伴了他一辈子。
万幸中也有不幸,比如“陈文统”这个名字,它就没有搭上陈文统的好运气。因为伴随着好运的降临,陈文统开始使用一个后来天下人如雷贯耳的笔名——梁羽生!
梁羽生吃过午餐,忍不住提前来到澳门花园。擂台已经摆好,迎面是一副巨幅对联:
生死同台太极白鹤两对垒
开天辟地濠江比武第一家
梁羽生是个文人,平日也不怎么爱瞧热闹,坐在座位上,他仍然没搞明白主编为什么安排他公款到澳门潇洒走一遭。《新晚报》是个穷报社,最稀奇的是,主编没给他安排任何任务,只说让他好好欣赏比赛,至于新闻稿的任务,则另派新闻版同事去完成。
莫非是主编想让我写一篇擂台赛观感?
梁羽生想着,突然被一个甜美的叫声吸引:“哇,总督!总督夫人!”
粱羽生这才注意到,身边已经坐了三个孩子,坐在右首的像李小龙,坐在左首的像成龙和邓丽君。像邓丽君的女孩这一叫,大家便一齐循声望去。主宾座席上果然来了大群贵宾。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带花的带刺的带枪的带棒的,什么人都有。
梁羽生很吃惊,思忖道:“连总督大人都来了,看来这场擂台比武大有国际影响啊,嘿嘿,澳门这弹丸之地,终于找到机会露个大脸啦。”
管乐齐鸣,擂台上垫场节目已经开始。梁羽生定了定神,决定去解个手,回来认真观看节目。刚站起来就又坐下了:现场人山人海,满坑满谷,密密麻麻,他已经走不出去了。
组织者还是蛮费心的,垫场节目不少。名伶演戏,明星唱曲,还有鉴泉太极社、泰山健身学院的武术表演,值得一提的是杨氏太极拳传人董英杰老先生,亲自上台表演了一套董家太极拳,不过没怎么引起观众的反响——对于大多数来看热闹的观众来说,慢吞吞的太极拳令人感到陌生而费解。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