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路人又出现的地方
我们已经认出来,“绿房子”到了伦敦。它在扫斯华克安顿下来。滚球场吸引了“熊”,这个场所有这样一点好处,就是市集在那里从来不断,即使在冬天也天天有市集。
看见圣保罗教堂的圆屋顶对“熊”是一桩乐事。
总的说来,伦敦是一座有优点的城市。把一座大教堂奉献给圣保罗是一件勇敢的行为。因为真正的大教堂圣人是圣彼得。圣保罗有幻想的嫌疑,按照教会的规矩,幻想就意味着异端。圣保罗只是在一定的条件下才算是圣人。他是从艺术家的门才能走进天堂的。
一座大教堂就是一块招牌。圣彼得大教堂标志着罗马——正统教义的城市;圣保罗大教堂代表伦敦——教派分立的城市。
“熊”的哲学有很长的臂膀,简直包括了一切,因此“熊”是一个能够鉴赏这两座城市的这种微小区分的人,他对伦敦的爱好也许是从他有点喜欢圣保罗大教堂而来的。
塔德卡斯特客店的宽大的庭院仿佛是专为“绿房子”而设的,它是一座完整的剧院。整个院子是方形的,三面都有房子,正面一垛墙对着楼房,“绿房子”就靠在这垛墙上。由于供马车出入的大门又高又宽,他们才能把“绿房子”通过这个门带进来。二楼房间的外面有一个宽阔的木阳台,上面有披檐遮阳,下面用木柱支着,一直环绕着院子的三面,转弯构成两个直角。这样,楼下的窗子就成了剧场的包厢,院子的铺道成为正厅,阳台就是楼上厢座。靠在墙上的“绿房子”,就面对着这个剧场。这样一个剧场和环球剧场很像,在环球剧场里曾经演出过《奥赛罗》《李尔王》和《暴风雨》。
“绿房子”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马厩。
“熊”和客店主人尼克莱斯办妥了交涉,尼克菜斯是尊敬法律的,要“熊”多付了一点钱才肯让那条狼进来。“格温普兰——笑面人”的牌子从“绿房子”上面摘下来,挂在客店的招牌旁边。我们说过,客店的酒吧间是有一扇内门通到院子里的。在这扇门旁边,他们用一只空桶制成一个售票间,有时是菲比,有时是维诺丝坐在那里收入场费。付了费才能进场。在“笑面人”的牌子下面,有一块漆成白色的木板挂在两只钉子上,上面用黑炭大字写着“熊”的那出伟大名剧:《战胜了混沌》。
在阳台的正中,恰好正对着“绿房子”,有一间用两块隔板隔开的小室,只能从一扇落地玻璃窗走进去,是“专门保留给贵族”的。
这间小室相当宽阔,有两排位子,可以容纳十个观众。
“我们是在伦敦,”“熊”说:“必须准备接待上流人士。”
他在这个“包厢”里安置了客店的最好的椅子,在正中还放了一张乌特列克天鹅绒大沙发,天鹅绒是金黄色底子加上红色樱桃花,是准备给地方官的太太来看戏时坐的。
表演已经开始了。
观众马上涌进来。
可是保留给贵族的包厢仍然空着。
除了这一点以外,演出的成功是在江湖卖艺人的历史上所从来未见过的。整个扫斯华克的居民成群结队地奔来欣赏“笑面人”。
塔林索草地上的小丑和卖艺人都被格温普兰吓呆了。这种情景好像一只鹰扑到金莺的笼子里啄食它们的饲料似的。格温普兰吞掉他们的观众。
除了给小市民欣赏的吞剑和滑稽表演以外,滚球场上是有些真正可观的表演的。有一班女子马戏团,从早到晚用各种乐器出色地演奏,乐器有五弦琴,鼓,三弦琴,小风笛,小铃,笛,洋琴,锣,挂笛,风笛,德国小喇叭,英国风笛,长管,黑管以及各种箫笛。还有一个高大的圆形帐篷,里面那些表演跳跃的人是现在比利牛斯山、杜尔玛山、波德那夫山、美龙加山的爬山者所比不上的,虽然这些爬山的人从彼埃尔斐特的顶巅落到利马松平地上,简直等于笔直地跌下来一样。还有一个流动的动物饲养所,里面养着一只会表演滑稽的老虎,驯兽人鞭打老虎的时候,老虎扑过来攫取他的鞭子,而且要吞掉鞭梢。这个有利齿和利爪的滑稽演员也吃不开了。
“笑面人”夺取了一切,包括人们的好奇心,喝彩,票房收入,观众。在一眨眼间,这一切都成了事实。整个场所只有“绿房子”卖座。
“《战胜了混沌》变成《混沌战胜了》,”“熊”这样说,他想把格温普兰的成功也分享一半,用戏子们的话来说,就是他把餐桌布拉到自己的一边。
格温普兰的成功是惊人的。可是这个成功只停留在局部地区。名声是很难越过一水之隔的。莎士比亚的名字需要一百三十年才能从英国传到法国;水就是墙垣,假使伏尔泰没有为莎±比亚搭了一条短扶梯——这件事伏尔泰后来曾十分后悔——恐怕到了今天,莎士比亚的名字仍然留在墙的那边,在岛国里做着光荣的囚徒。
格温普兰的成功并没有越过伦敦桥。这个成功没有达到轰动整个城市的程度。最低限度在初期确是如此。可是对一个滑稽戏子来讲,仅仅扫斯华克已经使他的野心得到满足了。“熊”经常说:“票房的钱袋像一个堕落女子的肚子一样,眨眼间就胀大起来了。”
他们先演《熊出熊没》,然后演《战胜了混沌》。
在幕间,“熊”表演了卓越的腹语,证实他的确是一个腹语家;观众发出什么声音,他就能模仿这种声音,唱一支歌也好,喊一声也好,他学得那么像,简直能使唱歌者或者叫喊的本人吃惊;有时他模仿观众闹哄哄的声音,他吹起口哨,仿佛他的身内有一大群人。这是十分卓越的天才。
此外,他还像西塞罗那样发表演说,我们在上面已经描写过了;他也卖药,治病,甚至治好病人。
扫斯华克完全着了迷。
“熊”对扫斯华克的喝彩声很感满意,可是他并不感觉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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