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朴树庄
我乐意之极,谦卑效法那名叫荷马的诗匠,
为一位普罗旺斯少女的爱情歌唱;
在遥远的克劳之外,人们对她所知不多,
我愿为之将这乡野的故事述说:
她如何孤身走过麦田,
又如何,被那命运带去了海边。
纵无金银霓裳,却又何妨?
那青春之光岂不正如冠冕覆在她的头上?
我要以这一首鄙俚之语的诗歌,
为她筑起王后的宝座。
农庄的乡邻,克劳的牧人,
请听一听这你们素来熟悉的乡音。
吾乡的神明,你生在这土地中间,
与可怜的牧人为伴,请向我的歌中吹入火焰!
当盛夏迁往另一国度,
无花果在阳光和雨露中成熟,
我的神啊,你曾眼见那贪婪的野人走来,
将满树的果子采摘。
但在那被洗劫一空的树上,
在那粗鲁的破坏者所伸手不及的地方,
那些经你拯救的幼枝,
正温柔、轻快地伸向蔚蓝的天际:
在圣抹大拉节的时光,
只有鸟儿前来将它们芳香的美果饱尝。
伴着轻轻的微风,
它累累的果实在永生的枝叶间摇动,
那些高举的枝子,
正以其勃勃的生机将我嘲戏。
亲爱的神明,帮帮忙,借着这普罗旺斯的方言,
让我飞上那枝头,像鸟儿一般!
曾几何时,在那生长着白杨的罗纳河岸上,
住着一位篾匠和他的儿郎,
他们破旧的小屋坐落在柳树林里,
(这成全了他们微不足道的生计);
父子俩走过一座座农庄,
帮人家修一修马槽,或是补一补破筐。
一日傍晚,他们正在路上吃力地行走,
将柳条捆儿颤悠悠地背在肩头。
“父亲啊,您看那乌云,”年轻的文森开了腔,
“压在老马格隆城头上。
它若塌下来,保准我们有罪受,
怕是还没到那农庄就要把我们浇个透。”
“不,今晚没雨!”那老年人说道,
“不过是海风将树枝轻摇,
这要是换了西风,那情形便要另一说。”
“朴树庄的铧犁可有很多?”
老篾匠缓缓讲,“足足有六张!
在整个克劳平原,这可是顶顶出色的田垧。
“瞧,那便是他们的橄榄园, 一排排的葡萄架和杏树夹杂在中间。
这园子里的小路,
多如一年中日子的数目!
最值得一提的是,
每条小路上都有那么多树木和果子。”
“天哪!”年轻的文森叫道,“这么多橄榄树,
采摘起来得雇用多少人手!”
“不必担心,到万圣节的日子,
波城的姑娘便会成群涌来这里,
唱着歌儿,将红绿的果子往口袋和被单里拾掇,
那光景真叫一个快活!”
安布罗伊老爹说着,太阳已经落下去,
数朵红云留在天际;
农夫们骑着负轭的牲口,
收起了鞭刺,慢吞吞地往回走。
暮色笼上远方的沼泽,
一日劳苦已告罢休,这是晚餐的时刻。
“看哪!”少年喊着,“那打谷场上堆满了草垛!
我们要走得快一些!”
“不用慌!”另一位讲,“这朴树庄,
实在是个牧羊的好地方,
冬有宽阔的草场,夏有松林的浓荫。
羊儿生在这里可真幸运!”
“大树团团的绿荫,遮蔽着每一家的房顶,
甘美的泉水环绕在四境!
还有那无数的蜂群,
虽然秋天将它们的巢穴摧毁殆尽,
但每到明媚的五月,
便重又聚集在那朴树林子中忙碌着。”
文森急切地说,“父亲啊,还有最妙的一件!
说来这才让我期盼:
您可记得,住在这里的那一位少女,
曾请求我们再来时,
为她带两只采橄榄的小筐,
另外帮忙将她那只小篮子的新提手换上。”
说着,他们便来到那一家农合。
黄昏的薄雾中,那少女正独自在门前站着,
手上拿着燃杆,
忙着照料桑叶上的春蚕。
“大伙儿可好!”
安老爹搁下柳条,快活地大声问道。
那少女回答,“老爹,您也一样!
绣房里面暗得简直连针线都穿不上!
你们打哪儿来,瓦拉布雷格?”
安老爹说,“是的,
眼看夜色茫茫,我便跟文森讲:
‘看这样,我们要睡在朴树庄的草垛上。’”
随即,停下了寒喧,
父子俩就近坐在一块碌碡上面, 忙活着他们的手工:
一只摇篮编了一半,已经初具雏形,
听从他们灵巧的手指,
温顺的柳条儿上下翻飞,穿来引去。
不必说,文森真是一位帅气的小伙儿,
有英俊的脸庞,强壮的体魄,
虽然这个夏天才十六岁。
他面孔黝黑,一如黑色的泥土上结出的上好麦穗,
黑色的葡萄榨出的上等佳酿,
令人陶醉起舞,眼神明亮。
他知道该如何准备软和的柳条,
熟谙各种编织的技巧:
有时候,他也跟着安老爹干一些粗活;
编出大筐,需要牲口来驮,
各种粗重或轻巧的篮子都不在他的话下。
总之,他的技术已十分到家!
他已算是这类活计中的一把好手,
秫秸扎成的扫帚,
篾条编织的箩筐,
这些作品既结实又漂亮,遍销远近的农庄。P3-9
颁奖辞
瑞典学院常任秘书C.D.威尔逊
或许我们听说过,诺贝尔文学奖是颁发给那些正值盛年的优秀作家的,因为盛年正是他们创作的最佳时期,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物质方面的困难阻碍其创作活动,从而确保他们拥有一个独立自主的创作环境。
但是,诺贝尔基金会又明确规定,只有具有深厚基础且重大价值的作品才能获奖。所以,若在一个大器晚成的作家和一个年轻有为的天才之间做一选择的话,一般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的。评审委员会无权仅仅因为年迈的缘故,就忽略一个在欧洲享有盛誉,且依然充满创作活力的作家。尽管他已近暮年,但其作品却是被证实具有独特的青春活力的。
因而,瑞典文学院分别在1902年和1903年将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了两位已不算年轻的作家——蒙森和比昂松,以示敬意。在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提名中,我们仍然关注了那些已在文坛享有一定声誉的文学宿将,希望借此再一次表达对一位文学天才的无比尊敬之情。
瑞典文学院特别关注了两位作家,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完全有资格获得全额奖金。他们不仅在创作造诣上已达到登峰造极的高度,且人生经历也是如此。他们一个已经74岁高龄,另一个也已有72岁,因此,学院认为,无须在两人水平孰高孰低的争论中浪费时间,因为他们的水平并无高下轩邈之分,同样高超。虽然学院只给他们各自颁发了一年奖金的一半,但如果有人认为这笔奖金的物质价值削减了两位诗人的荣誉,学院会对这一特殊情况进行公开声明,证明这两位获奖者中的任何一人都有资格独自享有全额奖金。
本届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之一——诗人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尔,他的清新的诗篇,让我们真切地感觉到,这个令人尊敬的老人比我们这个时代多数诗人要年轻。他的主要作品之一——《罗纳河之歌》出版于1897年。1904年5月31日,在普罗旺斯诗人协会创立50周年纪念日那天,米斯特拉尔吟诵了一首抒情诗,无论是在神韵上还是在活力方面,都不比他以前的作品逊色。
米斯特拉尔生于1830年9月8日,其故乡是位于法国南部梅莱尼的马雅纳小村,这个小村庄坐落于阿维尼翁和亚耳斯之间。他在秀丽的自然风光和淳朴的乡民中长大,很快,便熟悉了他们的工作。米斯特拉尔的父亲是一位出色的农民,他尊奉先人留下的习俗,有着忠诚的信仰。米斯特拉尔的母亲则用歌声和当地乡民的传统培育孩子的心灵。
还是阿维尼翁中学的一名学生时,年轻的米斯特拉尔就读过荷马和维吉尔的作品,对这些作品印象深刻。后来,在他的教授——诗人卢曼尼的鼓励下,他深深爱上了自己的母语——普罗旺斯语。普罗旺斯,在中世纪就以诗歌和游侠骑士闻名于世。
米斯特拉尔在艾克思大学普罗旺斯学院获得了法律学学位,完成了父亲的夙愿。此后,他有了选择自己喜好的自由,很快他便做出决定。他狂热地喜爱诗歌创作,喜欢用淳朴的乡野俚语描绘普罗旺斯的美,成为把这种方言带进文学殿堂的第一人。
他首次创作便写了一首名为《普罗旺斯》的长诗。这之后的7年时间里,他孜孜不倦地进行着创作,写出了为他奠定世界性声誉的诗歌《米赫儿》。
这首诗的情节并不复杂,一个美丽、惹人喜爱的乡村少女,因父亲反对,而无法和自己真心相爱的贫穷年轻人在一起,绝望至极逃出家门,前往罗纳河三角洲卡玛格岛上供奉三圣玛利亚的教堂寻求慰藉。
作者用细腻感人的手法描写了年轻人的爱情,用恢宏的手笔描写了米赫儿怎样跋涉在通往科罗多的平原上,描写了这个可怜的少女怎样酷热难耐晕倒在卡玛格,怎样历尽千辛万苦到达供奉神龛的教堂并在那里郁郁而终。在她临终前,终于见到了三圣玛利亚。
体现这篇作品价值的,并不是它的主题或是其中蕴含的丰富的想象力,也不在于女主角多么惹人怜爱,这篇作品真正的艺术魅力体现在作者串联故事时所用的绝妙手法,以及诗歌向我们展现的普罗旺斯迷人的风光与记忆,还有在当地流传多年的古老风俗以及这里淳朴的民风与生活。米斯特拉尔说他的作品是唱给牧人和庄稼汉的赞歌,他借鉴了荷马单纯的表现手法达到了这一目的。他绝对算得上是伟火诗人荷马的私塾弟子,但又不对其进行盲目地照抄照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描写技巧。大气恢宏的表达方式对他的创作很有启发,难道大家能忘记他为卡玛格白马描画的画像吗?它们四蹄生风,秀美的鬃毛随风飘动,像是曾屈服于海神的三叉戟下,现在则卸下了海神的马车重获自由。假如你试图把它们从海边草原驱赶至其他地方,你终究是要失败的,海边草原才是它们钟情的地方,它们不会离开这里。即便它们被强行与海边草原分离数年,但只要一听到海涛的声音,便会发出愉快的嘶鸣表达心声。
这首诗的韵律优美迷人,组合的艺术性更是让人叹为观止。米斯塔拉尔作品的灵魂并不是心理刻画,而是自然景物。他就像自然最纯洁的孩子,将人类灵魂深处的纯净呈现给其他诗人和读者。米赫儿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迎着初阳发出闪亮的红光。这是他独特创作风格的灵光乍现,而不是疲于奔命的结果。
这首诗一问世,就受到了狂热的追捧,它的美妙让拉马丁。倾倒,他激动地写道:“一位伟大的诗人诞生于世了!”他认为米斯特拉尔的诗完全可以与爱琴海岛上的流浪诗人们的作品媲美:他离群索居,心里满是对普罗旺斯深沉的思念。
《米赫儿》问世7年之后,米斯特拉尔又写了两部可与之相提并论的作品,((日历))便是其中之一。有人曾评价这本诗集的情节耽于幻想,甚至显得不太真实,但就描述方面而言,它毫不逊色于《米赫儿》。人的理想会在经历磨难后变得更加崇高伟大,这毋庸置疑。《米赫儿》展示的是农人丰富多彩的生活,《日历》呈现给读者的是生活在大海边的渔人的生活,同时籽一幅大海和丛林的迷人景色以及倒影在闪光水面上的那些美景展现在人们面前。
米斯特拉尔不仅善于叙事还长于抒情,他的诗集《黄金岛》包含了一些美妙篇章,阿科勒之鼓、垂死的割草工人以及落日余晖中卢曼尼城堡勾起的对吟游诗人时代的回忆……这些美妙的意象和情节,使人久久难忘。在傍晚微光下读着其中那美妙而神秘的诗篇,会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表的美丽意境。
米斯特拉尔在他的抒情诗中强烈坚持普罗旺斯语的独立存在权,并对各种蔑视和侮辱予以坚决反击。
《奈尔特》是短篇叙事诗,读者可在其中觅得很多美丽的篇章。但与之相比,《罗纳河之歌》则更为深刻,虽然创作这篇作品时诗人已是67岁高龄,但诗作仍充溢着饱满的生命力。作品中对罗纳河流域美丽景色的描写显得尤为清新动人。那位高傲又无比热情的阿波罗船长以为,人必须首先得是一名合格的水手,而后才能学会如何祈祷,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个人啊!作品中还有其他让人兴奋的章节,船长的女儿安格拉,她的幻想已经与古老的传说融合在一起。一天晚上,她幻想自己在月光摇曳的罗纳河水波中与河神罗达邂逅,这让她无比感动。乍看上去,这些诗行也像是在皎洁的月光下奔涌。
总之,米斯特拉尔的作品就像一座伟岸不朽的丰碑,为他所钟爱的普罗旺斯赢得了无上荣耀。
今年对于米斯特拉尔而言,是非比寻常的一年,因为在50年前的圣埃斯德尔节,他和6位文学界好友一起创建了“普罗旺斯诗人协会”。他们的目标是净化、复兴普罗旺斯语,从圣雷米到亚耳斯都在使用这种语言,并且它也没发生过多大变化,而罗纳河流域,从奥兰奇到马策格却把这种语言当作一种新的文学语言,就像当初佛罗伦萨方言被当作意大利语的基础一样。正如同专家加斯顿·帕里斯和考斯科维斯所言,这种运动并不是时代潮流的逆转,也不是寻找老普罗旺斯的复苏,而是想在人们所通用的方言的基础上建立一个被众人所了解的国家语言。米斯特拉尔的这种努力,并没有因为他获得了成功而有所松懈,他那本花了20多年时间编写而成的《新普罗旺斯字典》,不仅是普罗旺斯方言的宝库,更是为奥克语建立起一座不朽的纪念碑。
毋庸多言,像米斯特拉尔这样的人早已经是荣誉等身,法兰西学院曾经给他颁发过4次奖,法国学会也因他编写的字典给他颁发了一万法郎的雷诺奖金,哈勒和波尼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学位,他的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著名的法国作曲家古诺将他的《米赫儿》改编成音乐剧,《日历》则经由马赫夏改编搬上了舞台。
米斯特拉尔曾将一句箴言“太阳让我歌唱!”赠给“普罗旺斯诗人协会”。
事实上,他的诗把普罗旺斯的阳光播撒到了众多国家,甚至包括北方的一些国度,让众多的心灵感受到了欢乐。
理想主义是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对获奖作家的期望。米斯特拉尔的作品以其非凡的艺术理想主义,融健康与繁华于一身,为复兴和发展故乡的精神遗产以及它的语言、文学而殚精竭虑,终生无悔奉献。这样的诗人,恐怕世上也没多少吧?
《米赫尔/诺贝尔文学奖大系》是诗人以家乡为背景,根据地方传说创作的一部极其优美动人的叙事诗。它讲述一个富裕的农场主的女儿疯狂地爱上了一个编柳筐的穷青年,但遭到她父母的横加阻挠,绝望至极的姑娘出家门,前往罗纳河三角洲卡玛格岛上供奉三圣玛利亚的教堂寻求慰藉,最终以身殉情的故事。作者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尔用细腻感人的手法描写了一对年轻人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更以优美的文笔塑造了一个纯情少女的美丽形象,而且全诗庄严、朴素,充满激情,还有着丰富的文化、历史内涵。
弗雷德里克·米斯特拉尔著的《米赫尔/诺贝尔文学奖大系》是诗人以家乡为背景,根据地方传说创作的一部极其优美动人的叙事诗。它讲述一个富裕农场主的女儿米瑞伊疯狂地爱上了一个编柳筐的穷青年樊尚,但遭到她父母的横加阻挠,结果姑娘走上了朝圣者之路,以身殉情。全诗庄严、朴素,充满激情,它不仅叙述了一对年轻人生死不渝的爱情故事,以优美的文笔塑造了一个纯情少女的美丽形象,而且还有着丰富的文化、历史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