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淫艳异录(共2册)》是现代著名作家叶灵凤最新发现性学书话之精装增补本,首版福建教育出版社印于2013年,本版加增由香港著名散文家小思(卢玮銮)集到的另21篇书话。文人雅叙人类性史性事,角度既不流俗,挖掘更显奇异婉转。实为名家、文化与科普三位共辉映的“一本干净的关于性的随笔集”。
本书由著名的现代文学研究专家陈子善教授亲自写序推荐,由上海图书馆研究员、近代史研究专家张伟先生亲自整理审定。
本书设计优美,所有元素弥漫着叶灵凤的藏书品书之趣味,各种细节考究,四封内文印制精美。既适于阅读,也适于收藏。
《书淫艳异录(共2册增补本)》是叶灵凤在上海《辛报》和香港《大众周报》所开性学书话专栏“书淫艳异录“的文章结集。甲编为上海部分,乙编收香港部分。所记性学奇闻趣事,涉及古今中外之书达数百种,或介绍,或译述,或摘录,幽默中见风致,趣味中合知识,文字清通优美,隽永驯雅。
谈猥亵文学
三十年前,大人发现子女们在偷偷地看《红楼梦》,《西厢记》一定要大加诃责,说是不学好,因为这类书都是著名的淫词小说。其实,偷看淫词小说的弟子至少比专向婢女丫环偷摸的要好一级,因为他们多少还有一点“书香”。但是如今却不同了,《红楼梦》和《西厢记》是课外读物,古本《金瓶梅》更公开预约,前天在公共汽车上看见一个女孩子很用功的看书,我偷偷的一看,正是这部《中国文学珍本丛书》。从这上面可以知道时代的演进,使我们对于同一样事物可以有截然不同的观念。
许多男女问的私事,现在已经不视为猥亵,可以作为正经问题,公开的讨论。用子宫帽节育可以“救国”,一家卖毛巾被的广告上说:“夏夜夫妇燕好之后,用之可免受凉。”凡此种种,都证明所谓诲淫,猥亵也者,都随了时代,习尚,一时的风俗环境而转移,并不是绝对的。
同样,在近代文学作品中,猥亵的成份更是遽急的在发展。例证是不胜枚举的。不过,文学作品中所包涵的关于两性生活或其他猥亵的描写,是不能和一般的“淫书”一概而论的。所谓“淫书”,德国当代性教育权威布洛讫博士在《现代的性生活和现代文化》一书中所下的定义最恰当。他说:所谓纯粹的猥亵文字,必须著者的目的,是全然在挑动读者的性感。决不能因为有一些著者运用了某一些字,叙说了某一些动作便认为是猥亵。
这合理的定义,可以使许多艺术作品,即使里面包涵着不少猥亵部份,然而著者的用意却全然和上述的定义相反,从幽禁之中解放了出来。同时,许多宗教的医学的或科学的著作,虽然全部是关于两性生活的,也可以不和猥亵相混。
有人将“淫书”比为毒药,这比喻是恰当的。有许多危险性极大的毒药,在常人手中,不小心是有生命危险的,但是到了专门家,医生的手中,有时却对于医学上有极大的帮助。同样,在许多淫书之中,包含了不少关于风俗人情和变态心理的极珍贵的资料,这些资料,若通过了其中的猥亵成份,以科学的学术的眼光去研究,对于文化史、社会学和心理学是有极大的贡献的。但对于一般素人,这类书和毒药一样是该封禁起来的。
著名的哲学家叔本华曾说:“人性中两极端是常常可以并存不背的。”因此有许多伪善的道学先生,书箱中时常藏着淫书,真愚笨得可笑,他们那里有叔本华这样的坦白。他又曾说:“一位哲学家不仅要用头脑去活动,而且也该用生殖器管。”因此他自己也是一位淫书的耽读者。与他同时代的文豪歌德,不仅爱读,同时更是一位绝妙的色情小诗的著者,这些原稿一直到今天还在魏马被保藏着。我国两宋时代的词人,有许多大节凛然,为官清正,但是却遗下了许多极香艳猥亵的小词。凡此种种,并不损害他们整个的人格和伟大,正证明了叔本华的哲理是正确的。
对于猥亵文字,法律和一切维持风化道德机关都在竭力的禁止,但效用是极微的,而且愈加增加了一般人的好奇。正当的处理方法,是该从科学的艺术的立场,辨明艺术作品和专以猥亵为目的的文字图书的区别,从教育方面去普及一般的性知识,提高欣赏艺术作品的水准。这样,将比一切维持风化机关所做的愚笨的举动为有效。
P3-6
叶灵凤的《书淫艳异录》
陈子善
叶灵凤的《书淫艳异录》终于要付梓了,我乐观其成,因为我研究过叶灵凤,也因为此书的编选与我有一点关系。
已是30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从研究鲁迅扩展到研究郁达夫,香港友人寄我一册叶灵凤的《晚晴杂记》,这是叶灵凤生前在香港出版的最后一本书,我得到的是1971年11月上海书局再版本。现在回想起来,香港友人之所以把这本书寄给我,很可能因为其中有叶灵凤以“创造社小伙计”的身份回忆郁达夫和早期创造社的好几篇文字,让我作为研究郁达夫的参考。于是我知道了叶灵凤的名字,知道了叶灵凤在1920年代如何从学习美术转向沉迷新文学。
叶灵凤1920年代的创造社文学生涯可以分为小说创作和书刊插图两大部分,均颇受新文坛关注,后者当然与他受过专门的美术训练有关。他的小说,如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三集》的《女娲氏之遗孽》,以及《昙花庵的春风》、《菊子夫人》、《姊嫁之夜》等篇,大都以营造幻美的氛围,刻画人物的性心理,尤其是女性性,bN“精细”“有趣”(郑伯奇语)见长,受弗洛依德性心理学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后来致力于中外性学著作的搜集,性学书话文字的撰述,其滥觞或正可追溯至此。
进入1930年代以后,叶灵凤担任上海现代书局编辑,同时在新文学通俗长篇小说和“新感觉派”小说创作方面做过有益的尝试。此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就放在藏书上了。他晚年写过一篇《我的藏书的长成》,开头就说得很清楚:
我在上海抗战沦陷期中所失散的那一批藏书,其中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书,可见数量却不少,在万册以上。而且都是我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自己由编辑费和版税所得,倾囊购积起来的,所以一旦丧失,实在不容易置之度外。
叶灵凤还告诉读者,这一大批藏书中,“大部分是西书”。显然,其中应有不少叶灵凤撰写《书淫艳异录》的参考书。
叶灵凤在《书淫艳异录·小引》中称自己是“书痴”和“书淫”这两种癖好“兼而有之”,可见他购置西洋性学书刊,本来是收藏和自娱,但《辛报》的创刊,提供了一个他据此撰文“贡献给读者”也即娱人的契机。
《辛报》1936年6月1日创刊,姚苏凤主编,这是上海滩上第二份发表新文学作家作品的小报。在《辛报》之前于1935年9月20日创刊的《立报》,其副刊《言林》是新文学家发表作品最初的小报园地。但《辛报》与《立报·言林》有所不同,其副刊更通俗,更活泼,更具市井气,自创刊号起连载叶灵凤以“白门秋生”笔名撰写的“书淫艳异录”专栏,就是突出的一例。稍后,从6月8日起,《辛报》又连载邵洵美带有自传性质的“儒林新史”专栏,这两个颇具特色的专栏成为《辛报》创刊之始的两大亮点。
……
在简要回顾了叶灵凤性学书话写作的三个阶段之后,该对这部《书淫艳异录》的整理出版略作说明了。我早知道书话大家叶灵凤写过另类书话“书淫艳异录”,却一直未见其庐山真面目。1990年代后期一个偶然的机会,购置了三个月的《辛报》合订本,读了《辛报》“书淫艳异录”的大部分,但毕竟不是全璧。不久之后访港,在香港一位藏书家处浏览过他视为珍籍、秘不示人的《大众周报》合订本,发现还有《大众周报》“书淫艳异录”,遂影印了其《小引》收入拙编《忘忧草:叶灵凤随笔合集之一》(1998年8月文汇出版社版)。2004年12月,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编选“性学三书”,《世界性俗丛谈》又理所当然地人选而出版了简体字本。
因此,当数年前福建教育出版社林冠珍女士与我讨论选题时,我就建议出版尚未整理的叶灵凤《辛报》“书淫艳异录”,我认为不但叶灵凤书话爱好者会对此大感兴趣,性学研究者也会对此大感兴趣。我并推荐张伟兄主其事,认为他是编选《书淫艳异录》的不二人选。而张伟兄那时已经掌握了《大众周报》“书淫艳异录”,更是给我意外的惊喜。今天,叶灵凤的《辛报》“书淫艳异录”连载77年之后,《大众周报》“书淫艳异录”连载70年之后,终于可以合为一帙,较为完整地“破土而出”,与海内外读者见面了,我认为这是值得庆幸的。叶灵凤如泉下有知,也当感到欣慰。
2012年10月27日于海上梅川书舍
叶灵凤的一本另类书话
张伟
叶灵凤先生不仅藏书多,读书也杂,在老一辈文人中是出了名的藏书家、爱书家,他的诸多作品中也以书话类文字最受读者欢迎。姜德明先生就曾经说过:“我有一个偏见,尽管叶灵凤先生的创造主要是小说,我却觉得他一生在文学事业上的贡献还是在于随笔小品方面。”(《叶灵凤的散文》)20世纪80年代中,丝韦先生为叶灵凤选编了厚厚三大册的《读书随笔》,发行后令读书人喜不胜收,大呼过瘾。以后陆续出版的还有陈子善先生辑录的《叶灵凤随笔合集》、小思女士编的《叶灵凤书话》等等。这些集子可说基本囊括了叶灵凤的此类文字,但“漏网之鱼”不能说“一条”也没有,其中之一就是他的“书淫艳异录”。叶灵凤读书向以多、杂而著称,这里的“淫”也就是“爱书过溺”之意。读书一多且杂,难免会有些一般人难以触及的“奇文异编”过眼,叶灵凤随手摘录整理,以明白晓畅的文字叙述,于是就诞生了他的这本另类书话。
“书淫艳异录”最初发表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上海出版的一份小报——《辛报》上,署名“白门秋生”。叶灵凤是南京人,“白门”即南京之别称;至于“秋生”,本就是他笔名之一,因此这个署名明眼人是不难猜测的。20世纪90年代我曾就此向施蛰存先生求证,他也明确表示:“白门秋生”就是叶灵凤。“书淫艳异录”刊发在《辛报》上和姚苏凤有着密切关系。叶灵凤很早就和姚苏凤相识,因文学趣味相投,彼此关系很好。1935年9月,姚苏凤主编的《小晨报》创刊,叶灵凤即投以长篇小说《永久的女性》予以支持;1936年2月,文艺杂志《六艺》创刊,叶灵凤和姚苏凤同为该刊编辑之一。《小晨报》只存在了几个月,1936年1月即宣告停刊,不久,姚苏凤又推出了他主编的另一份新报,这就是1936年6月1日创刊的《辛报》。该报具有浓郁的海派风格,内容庞杂,天上地下,无所不包,以知识性见长,如“鸟兽虫鱼志”、“天文趣味讲话”等等;他还邀来很多朋友撰稿,如邵洵美的长篇回忆录“儒林新史”就在该报上连载。叶灵凤这个老朋友当然是姚苏凤的重要约稿对象,而叶灵凤也不负重望,拿出了一部奇异的书话著作“书淫艳异录”,所述古今中外之书达数百种,既新奇又猎艳还具有广博的知识,非叶灵凤这样无所不读的爱书者不能胜任。“书淫艳异录”从《辛报》一创刊,即1936年6月1日开始连载,至10月20日止,共刊出104篇,约十余万字。这些文章从篇名看似乎都较敏感,如《谈猥亵文学》、《守宫砂与贞操带》、《刺花与色情》、《性的拜物狂》、《关于秘戏》等等,但内容却很干净,只以知识的介绍为主。叶灵凤自己也很注意这个问题,特地在《小引》中郑重声明:“所记虽多艳异猥琐之事,必出以干净笔墨,以科学理论参证之,虽不想卫道,却也不敢诲淫,至于见仁见智,那要看读者诸君自己的慧眼了。”应该说,作者是尽可能这样去做的,不去刻意渲染,重在知识传输,书中一些人名、物名和专业名称都附有外文原名,以供读者参考。但即便如此,叶灵凤的这部《书淫艳异录》还是受到了一些人的攻击,甚至以传播淫秽的罪名将报社投诉到租界当局。巡捕房为此特发出传票,将《辛报》方面传唤到庭。姚苏凤甘愿接受10元的罚款,结果文章则照登无误。
……
除了《书淫艳异录》,叶灵凤还写过《秋灯琐谈》、《禁书史话》、《炎黄艳乘》、《欢喜佛庵随笔》等文字。他曾自白:“我一向对禁书很感到兴趣,无论是藉口风化问题的黄色禁书,或是藉口政治问题的红色禁书,都使我感到兴趣。我想同辈之中,搜集禁书资料,像我这样勤恳的人,大约是没有几个的。”(《禁书史话》)他又说:“我觉得看书就是看书,为了要看这一本书,为了喜欢这一本书,就不妨揭开来看,这里面是不该有什么功利观念的。这与为了学问和知识,为了参考什么才去看一本书,是大大的不同的。能领会这一种的看书乐趣,我觉得在海阔天空的书的世界中,才可以任我们飞翔。”(《我的看书趣味》)我想,他已经把自己读书的理念叙述得很清楚了。关于叶灵凤的这类书话,向来见仁见智,有不同的看法。杜渐先生在《书痴书话》中有一段话涉及此,笔者觉得颇有意思,谨录在此作为本文结束:“照我所知,叶灵凤生前所写的有关书的文章,还有不少尚未收入这三大册的《读书随笔》中,例如他研究世界性风俗和性文学,就写了不少十分有趣的文章,也是很有价值的。大概把这些文章收进《读书随笔》会有点儿‘不雅’吧。我倒是没有这种洁癖,我觉得叶灵凤那些文字是写得乐而不淫,很有意思,能增加我们的知识,也能使读者倍增乐趣的。希望将来有心人能把他这类随笔也收集出版就好了。”(《叶灵凤的(读书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