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热闹,但那一刻,仿佛一切都静了下来。我知道这只是某种记忆失实造成的幻觉(更别提一个手提箱所能承载的黑色联想),但那段记忆非常深刻。突然后院孩子们的大呼小叫消失了,楼上的唱片停了,车库里也没有敲敲打打了。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那个人弯下腰来,西斜的太阳从他肩上刺入我的眼睛,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举起手来遮住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他边说边挪步一旁,好让我看他的时候不用正对太阳。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教会用夹克和一件黑色缺口领衬衫,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磨旧的休闲皮鞋,看上去就像他同时想做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六岁的时候,我把成年人归入三类:年轻人、大人和老人。这个家伙归入年轻人。他手撑着膝盖,以便端详对战中的部队。
“你是谁?”我问道。
“查尔斯·雅各布斯。”这名字似曾相识。他伸出了手。我立刻跟他握了握手,虽然才六岁,我还是有教养的。我们全家的孩子都这样。爸妈在这方面是不遗余力的。
“你的领子上为什么有个孔?”
“因为我是个牧师。等你以后星期日做礼拜的时候就能看到我了。如果你周四晚上去卫理公会青少年团契的话,也会看到我。”
“我们以前的牧师是拉图雷先生,”我说道,“不过他死了。”
“我知道。很抱歉。”
“不过没关系,妈妈说他死前没受折磨,直接上了天堂。不过他不穿你这种领子。”
“那是因为比尔·拉图雷是个非神职布道者。也就是说,类似于志愿者。没有其他人去打理,但他却一直保持教堂开放。真是个好人。”
“我猜我爸认识你,”我说,“他是教堂的几个执事之一。他得收集募款,不过是跟其他执事轮流来。”
“分享是好事。”雅各布斯边说边在我身旁跪下来。
“你是要祷告吗?”这让我有点儿警惕。祷告是在教堂和卫理公会青少年团契里做的,我的哥哥和姐姐管团契叫周四补习班。雅各布斯先生重新恢复团契的时候,是我参加团契的第一年,也是我读正规学校第一年。“如果你想找我爸,他正跟特里在车库里。他们正在给‘公路火箭’装新的离合器。至少我爸是在装离合器。特里主要是负责给他递工具和在一旁看。他八岁,我六岁。我妈可能在房子后廊,看别人在玩‘三人投球六人接’。”
“我们小时候管这叫‘滚拍球’。”他说着露出微笑,笑得很灿烂。我立刻就喜欢上他了。
“真的?”
“嗯,因为接球后得用球拍来击球。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杰米·莫顿。我六岁。”
“你刚才说过。”
“我从没见人在我们家院子前面祷告过。”
“我也没打算祷告,我只是想凑近看看你的军队。哪边是俄国人,哪边是美国人?”
“地面上的是美国人,没错,不过骷髅山上的是‘德国酸菜’。美国人必须抢占山头。”
“因为山挡住了去路,”雅各布斯说,“骷髅山后面是通往德国的路。”
P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