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的这头到那头,惊恐的人们乱作一团。
有些人手里端着梭镖。有时候两边的人突然遭遇,扭打在一起;他们滑倒在花砖地上,松开手,接着又打倒在地,不过,总是有长头发的人占上风。
高大的建筑物里冒出一股股浓烟,门板碎了,墙塌了,柱顶盘的下楣也掉下来了。
安东尼陆陆续续发现他的敌人。有些敌人,他本已忘记,现在一见面又认出来了。他决定在杀死他们之前,先要把他们羞辱一番,然后剖开他们的肚子,割断他们的咽喉,砸碎他们的脑袋。他使劲拽老年人的胡子,用脚踩死儿童,殴打受伤的人。人们见到奢侈的东西就打个稀巴烂;不识字的人把书本都撕碎;把雕像、绘画、家具和箱子柜子,全都砸烂。凡是他们不知道其用途的东西,他们一见就生气,不分青红皂白全毁掉。有时候他们累得气喘吁吁,歇一会儿后又接茬儿干。
逃在院子里的居民不停地呻吟。妇女们仰天哭泣,并举起她们赤裸的双臂。为了打动僧侣们的慈悲心,她们抱着他们的双膝;他们把妇女们推倒在地;鲜血从砍掉头颅的腹腔中喷出来,一直喷到了天花板上,并顺着墙壁流到地上,填满了水沟,到处都可看到一摊一摊的鲜血。
安东尼在齐膝弯深的血水中行走;他舔溅在他嘴唇上的血。他的羊皮袍浸透了血水,因此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既使他高兴,又使他感到胆战心惊。
夜幕降临,喧嚣声渐渐平静。
僧侣们消失了。
突然,安东尼看见九层灯塔的每一层的外栏杆上都有一道好似由乌鸦排成的粗黑线。他向灯塔跑过去,爬上了塔顶。
有一面大铜镜对着大海,反射出了海面上的船只。
安东尼津津有味地观看它们;他愈看,船只的数目愈来愈多。
船只聚集在一个半月形的海湾里。在海湾后边的一个岬角上有一座罗马式建筑的新城市:建筑物的穹顶是石头的,圆锥形瓦,玫瑰色和蓝色大理石墙。圆柱的涡形装饰上、屋脊上和挑檐角上都贴着大量的青铜片。高处有一座柏树林,使海水显得更蓝,海风更冷。在远处的山上覆盖着白雪。
当安东尼寻路时,一个人走过来对他说:“快来吧!有人在等你!”
他穿过一个广场,进入一处庭院,低着身子进门,来到一座宫殿前面;殿里有一组表现君士坦丁皇帝击败龙的蜡像。在一个花斑岩做的大盘中央有一个金海螺壳,里边装满了松果,给他领路的人告诉他可以拿松果;他拿了几个。
他接连走过好几个大厅。
大厅的墙上有将军向皇帝行献城礼的镶嵌画。厅内到处是玄武岩圆柱、银丝缠绕的栅栏、象牙椅子和珍珠镶边的壁毯。阳光从屋顶上射下来,安东尼继续往前走。他感到迎面吹来一阵阵暖风,有时又听见有人穿着便鞋轻轻走动。前厅站着几个木头人似的卫兵,肩上扛着朱红色的棍子。
最后,他来到一座殿庭的台阶下;殿庭的尽里面挂着一道青紫色的布幔。布幔拉开,出现了皇帝。他坐在宝座上,身穿紫袍,脚穿黑边红色筒靴。
他整齐的卷发上戴一顶珍珠冠。他的眼皮下垂,鼻梁笔直,相貌阴险。他头顶上的华盖的四个角上各有一只金鸽,他的脚边有一对珐琅狮子:鸽子在唱歌,狮子在吼叫,皇帝的眼睛在滴溜儿转。安东尼往前走过去;他们马上开门见山地谈论发生的大事。在安提阿、以弗所和亚历山大,寺庙遭到抢劫,神像被砸碎,当锅碗瓢盆使;皇帝哈哈大笑。安东尼责备他对诺瓦提安派教徒太放纵了。皇帝闻言大怒,说他无论对诺瓦提安派还是对阿里乌派或梅德斯派,全都讨厌透了。不过,他很欣赏主教团,因为基督教徒归主教们管,而真正管事的主教只有五六个,所以,只要把这五六个人收买了,就可以把其他的人全都拉到自己一边。为此,他没有少花银钱,给了他们好几笔大款子。不过,他不喜欢尼西亚主教会议的神父们——“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安东尼跟着他一起去。
他们走到一个高台上,并肩站着。高台下边有一个赛马场,场里挤满了人,柱廊里有人在散步。在赛马场中央的一个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墨丘利庙、君士坦丁皇帝的塑像、三条盘绕在一起的青铜蛇;平台的一端有几个木头制作的大鸡蛋,另一端有七只把尾巴翘在空中的海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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