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鱼,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
妙鱼,古怪而刁钻的名字,母亲之所以会取,是真心希望她,在灾难、危险、艰难到来时,能够像鱼一样逃离到安全的地方,也希望她自由自在,不求多金,只求多福。
那为什么不是妙玉,或是妙语呢?
其实,她生得就是一块名副其实的美玉,她漂亮,是真的漂亮。常常仔细看镜中的自己,仔仔细细一个一个毛孔地看,便会觉得满意。这是一张精致的脸。那真是:杨柳腰肢摇曳生,粉面桃花相映红。秀眉樱唇添巧致,雪白肌肤凝如脂。幽幽暗香金枝叶,柔柔莺声惹怜长。上学的时候,外号多得是,“沉鱼”,“校花涂”,“美人蕉”……总之,同学蜂拥而追,老师侧目相看。
情书成打,追求成队,在偌小的中专是道奇迹。连着衣衣都忍不住嫉妒几分。若不是死党身份,怕只怕她也要入那女生敌党。
只是,上帝是公平的:既然赐予美貌,便不必再赐予任何。
妙鱼的智商太平凡,勉强挨到大专也是磕磕绊绊刚刚压线。在这个大学生多如牛毛的时代,始终是她心底永远不能提起的伤疤:小学是普普通通的小学,初中是普普通通的初中,临到升高中,便如周遭遇到她难以挪得动步的男人一般,停滞不前了。上了一所极其普通的中专,再顺理成章地上了大专。大家都认为树大自然招风,漂亮自然惹人眼,学习自然会分心,考不上学不好也是正常的。
其实不尽然。
她怎么能是自甘堕落的女孩呢?她把力气都用在学习上。当所有的姐妹都在攀比家境,化妆品,男朋友的时候,她在看书,她在发疯似的看书。学习成绩越差她便越内向,也变更加不爱说话了。这是个死循环。
可是,渐渐,人们对妙鱼有了些看法。因为,她总是不说话,不常说话。下课放学谁笑脸相迎与她搭讪,她都会默默地走开,不搭腔也不微笑,沉默,冷酷,桀骜,像朵冬天开在山崖妖艳的梅花,拒人千里之外高贵的黑玫瑰。
耐不住被迫出声的时刻,只有每次的课堂发言,老师提问,她涨红了脸,憋久了劲儿,“那,那,那道题是这样的……答答答案,我还没算出来……”或者“老师,这道题我看不懂题”再或者太多的回答表明她的茫然与白痴,笑声持续不断。之后,这样的笑声,便经久不衰地回放在妙鱼的记忆中,让她苦恼.让她恐惧,让她名声远扬。再然后,妙鱼干脆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因此,美丽的妙鱼有一个美丽的习惯,不善言谈,心头的诸多想法一直以来不向任何人说,只向一个人说,那便就是衣衣。
衣衣本名廖衣衣。名如其人,小时候喜欢看人穿新衣服,大些喜欢自己买新衣服,到决定自己后半生卖身求财时,就选择做新衣服。衣衣虽然成绩不很出色,但绘画有着极大的天赋。同妙鱼一个中专,没读半年,为了试试运气便报考了省城最牛逼的重点中学,结果顺利作为特长生考取,之后便是清华美院,毕业签单马上就是一家国际知名的500强服装公司,一路走来,靠的就是那活灵活现的一双手。粗粗几笔勾勒,寥寥几下挥洒,便妙笔生花了。
而谁都想不到,衣衣拿来练手的模特,最爱是妙鱼。妙鱼的标致,跃然纸上掩不住光芒,一个连女人都不会拒绝的脸蛋,哪个男人又可以抵挡诱惑?而妙鱼不仅仅是衣衣的模特,她把她视为知己。另一个不能称之为秘密的秘密。衣衣自然知道:妙鱼是个有娘没爹的娃。
妙鱼从不敢高攀,也不会奢望,承受了同龄人的许多,却情愿平平淡淡.现世安好。爱她的人离他远去,在儿时就成为逃不脱的命运。依稀记忆,小学一年级,她梳着羊角辫,背着双肩包,拿着酸甜的糖葫芦蹦蹦跳跳贪吃又贪玩。那个晚上却不寻常,晚饭的时间回到家,凝固的气息很悲凉,饭桌空空如也。厨房也不再往日的飘香。母亲系着围裙,徒坐桌前,脸上挂着泪痕,骤然苍老。父亲站在飘窗旁,狠命地抽着烟,皱着眉没有回望。桌上,是干净的一份A4大小的纸张,凝重地签了一个人的名字,是父亲,痕迹清晰。母亲双手不停地摩挲着围裙,将皱皱巴巴的衣服蹭了又蹭,不成模样。‘‘就是为了孩子,不能留下来吗?”身旁呆呆的她,忘记了糖葫芦的味道,嘴里骤然苦涩,下意识地望着父亲,似乎明白什么了,她却冷静得出奇,没有哭闹,抑也未有渴望。就是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到,该走的总会走掉。如果是两个人注定的结局.那么幼小的她,又能够改变什么?
其实妙鱼自小对父亲并未有什么印象。他不在家的时间,远多过在家的闲散。日子的流水,就是母亲按部就班地做饭洗衣,教她功课,念儿歌。她问过父亲在哪儿,不多,但是每次的回答只有一种,“爸爸出差,马上就回来”。她很乖,并且默认爸爸的职业是出差,工作单位是出差,生活也是出差。即使父亲回来,也很少抱她,父亲很忙,总是很忙。后来,母亲告诉她,因为她是女娃,父亲不喜欢。
妙鱼,不喜欢学校,也无法回归家,她的心四处流浪,只有流浪。害怕抛弃,又渴望拥抱。冷眼周遭,又惶恐观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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