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全忠并不认为开封比洛阳条件优越,他也很清楚洛阳的物质条件要周到丰富得多。不过,朱全忠在开封做皇帝是有理由的,因为他感到洛阳不安全。洛阳毕竟在河阳藩镇地盘上,不属于宣武的下属城市。朱全忠刚在洛阳策划了弑帝、禅让两起政变,洛阳城里人心惶惶,朱友恭、氏叔琮的旧部还在城内,各藩镇的间谍及暗杀团伙游走在大街小巷,从长安搬迁来的大官富户挤得满满的,还有参差不齐的李唐御林军惊魂未定,一旦变生肘腋,情况复杂,局面不容易控制,各种势力将难以应对。
朱全忠久镇开封,经营十几年,警戒力量都是自己的嫡系亲信,此处牢牢掌控在朱全忠手中。如果改朝换代过渡期顺利,则开封足以据守,繁华规制做帝都也不逊色。如果天下有变,以开封为基地出击作战更是易于调度。
当年黄巢进驻长安,由于治理失策,城内反抗力量此起彼伏,外面各路藩镇联合围剿,最后黄巢不得不撤出长安。
因此,朱全忠思前想后,认为多年的根据地不可轻易离开。他深知虎离山林的后果,无异于自剪羽翼,投身险境。所以说,朱全忠虽然急于做皇帝,手段狠辣血腥,但对于安全考虑还是处处小心翼翼。
定都建号之后,朱全忠又宣布:“撤销枢密院,设立崇政院,崇政院负责军机、政事,各部尚书及宰相奏请先呈崇政院,等崇政院会商同意之后,再由崇政院草拟办理意见报给我,经朕批阅后下崇政院督责各部施行。哦,对了,崇政院由敬翔负责,出任崇政院使。敬翔你组织人将《唐律》挑着主要的内容精简一下,以此作为我大梁法律。《唐律》太繁琐,七拐八绕地这么多条条框框也没有将天下管好,那么厚厚的一大摞,我看着都眼晕。”
朱全忠宣布完这一条,顿了顿。
大殿内鸦雀无声。
鸦雀确实没有,是人人不敢出声。
无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不关心此事的人,在屏息焦急地等待自己的官职,这才是他们血染征衣、血染双手的回报;二是前朝旧臣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紧张得不敢吭气。因为撤销枢密院可不是小事,战乱年间枢密使掌握军国大权,几乎能当朝廷的半个家。现在枢密院的职责归了崇政院,而崇政院还有行政事务,崇政院无疑成为权力最大的机构。
唐朝时,宰相凌驾于六部之上,对重大朝政拟议之后报请皇帝批准即可下六部执行。现在,宰相有事还需要先报崇政院,而且取消了宰相的任何决策权,只能按崇政院的意见办差。特别是在前朝做过宰相的人,心里如同揣着兔子,血压上升,神经紧张,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是什么。这一决策背后还有一层意思是所有人都无法确定的,或许也无从考证了。
朱全忠设立崇政院是集权的重要措施,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一明摆着的事情。但是,设立了崇政院并没有分散朱全忠的个人权力,他仍然直接且强势地主持着军国大事。这只能推出一种结论,“因人设事及设事得人”。由于敬翔精明干练,“德才兼备”,“德能勤绩”俱佳,朱全忠既倚重又放心,所以才将崇政院使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职务给了敬翔。而敬翔从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权衡出发,并没有将手中的权力划分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是在替朱全忠“打下手”,朱全忠想管的事情,敬翔一定会自觉地退居侧位,朱全忠忙不过来又不想管的事情,敬翔全力以赴地承担起来。这种“朱敬”配似乎很成功,也很耐人寻味。
正是因人而异的特点太突出,所以崇政院尽管作为一种政治体制的创新,虽然看上去很美,但是并没有在五代延续很久。
敬翔神情严肃地谢恩之后站在班首,身形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敬翔,一个低调而神秘的人,从今天开始成了群臣百官的一号人物。完成了从落魄街头,靠替人写家书为生,到权倾朝野,位居首席宰辅。敬翔的职业生涯过程从另一个侧面嘲弄了那个以出身门第论前途的社会,与赳赳武夫们靠杀戮与篡弑获得蹿升形成了对比。
大臣中的一号人物确定后,该依次封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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